折风渡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向下望去,脚底白骨筑台,血海成山。
他怎么看不见?
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以身替之。
但是……
天边血色如虹,贯穿长空,七星阵法后是整个黎明苍生……
那是数千万人的性命呐。
折风渡不解,他抬起头,直直地望进这些修士的眼瞳中。
他们难道看不见烛龙那足以焚毁一切建筑的烈焰、难道不知道自己若是退让,死伤将不止千人吗?
景曜似被折风渡的这般无动于衷给气到了,由一开始的劝导转为声讨,“为什么我们不能与九Yin和解,只要我们答应撤掉七星阵法,它承诺将不会再动修士性命,也会与凡间百姓和平共处,你现在这么大动干戈,不惜让那么多人去送死,到底是为了斩杀九Yin,还是为了巩固你自己在修真界的名声!”
真的吗?
折风渡忽然有些想笑,莫非他们是忘了九Yin第一次出现便在辽州掀起洪灾,前后为之丧命、流离失所者近万人。
它当真会在意天下苍生的性命?会信守不再屠戮的承诺?
连字契都不曾立过,谈何承诺?
这种荒唐的戏言当真有人会相信?
折风渡看向众人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嘲意,原本的悲愤之情倒生出了几分悲哀来……可那六个修士仍不依不饶地拦在他面前,劝他即刻解散七星阵法。
这回折风渡看清了,他们的眼神中所谓的“悲愤”,只有“愤”而没有“悲”,愤自己的大好前程就要被危及甚至葬送、愤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势力就要土崩瓦解、愤自己眼前立着一个不肯退让的“绊脚石”。
于这些修士而言,危害苍生的九Yin不是敌人,不肯退让的自己才是。
他们眼中没有“兼济苍生”的大义,只有“独善其身”的求生理念。
一个声音蓦地在折风渡脑海中响起。
那分明是自己的声音,但此刻在折风渡听来却显得那么陌生而遥远,
面对景曜等人的质问,昔日的云宸是这样回答的,“我们的身前是肆意杀戮的强敌,身后是数以千万的黎明苍生,三清门是这天下最后一道屏障……”
“并不是我不想退,而是不能退!”
随后他似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不畏背负骂名,后世如何书写今日之事,我亦不在意……今日吾宁战死,亦不退半步!”
折风渡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怀着何种心情说出那番话的。
但此刻的折风渡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云宸,他知道三清门撤掉阵法之后,烛九Yin根本不会信守当初的承诺,它不仅会大行杀戮,还将混沌日夜弄得民不聊生,天下哀鸿遍野。
最终大道乾坤一线间,是自己强行突破,进阶大乘巅峰借渡劫时的九重天雷将烛龙斩杀。
此刻,脑海中的声音终于消失,属于云宸的那些记忆也一并退散。
景曜等人却仍旧与上一世那般拦在前方,面上摆着相同的表情,不断地质问他。
折风渡心想,他为什么要感到悲愤?
他为什么要感到哀伤?
该感到羞愧的难道不是这群人吗?
先人不惜以血rou为躯阻挡九Yin,而他们如今却还在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劝降。
于是折风渡轻嗤一声,对着这群人说出了一句,“尔等……”
……
陈唐等人见眼前的玄衣修士举着剑一动不动,但面上神色却越来越严肃,那双深邃的乌瞳带着审视般的神情在他们几人身上打转,就好像他们吃的不是火锅,而是在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一样败坏德行。
众人的筷子一顿,他们被折风渡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怵,也没心思再吃火锅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那个……这位兄弟,你要不要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火锅?”
对方不走,那只能邀请他一起加入了呗。
下一秒,
陈唐却见那玄衣修士抽出一把锃光发亮的长剑,口中大喊:“尔等庶子,不堪为伍!”
他被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紧接着折风渡举起长剑,将那木桌一砍为二,
“今日有吾一人便足矣,尔等都给我退下!”
吃火锅的众人四散逃去。
目睹此情此景后,昆仑镜后的凤绥也慌了,他与老者嘱咐道:“赶紧把这些宾客都疏散了,让他们回各自的客房,暂时不要出来,快,快去!”
他心中几乎是欲哭无泪,只能唉声叹息……
云宸,求求你了,给我留点最后的体面吧。
另一边,几乎二楼整个大堂的人都知道凤仪阁里突然混进了一个暴走的修士,而且对方修为还不低,一时间原本坐着喝茶的修士匆忙离座,人群乱作一团。
几个修士在混乱中朝二楼通往一楼的出口走去,他们刚走到转角处,忽然撞见一手握长剑的玄衣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