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简穆是真疑惑,昭景泽发不出脾气,最后一把扯过简穆的手,放了样东西就走了。
简穆轻轻握了握右手,手中是一管小指大小的竹筒,上面还留着昭景泽手指的余温。望着昭景泽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尽头,简穆久久没能回神。
晚上何平来送饭,简穆将竹筒交给了何平,嘱咐他将其交给简老爷子——竹筒里是六个孩子的名字和六个地址。
简穆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在了褥子上,望着那个巴掌大的小洞发呆。
祸是简穆闯的,决定最初也是简穆做的,但是在真正的角逐中,简穆其实只是个看客。
寿郡王府和简家以及根据各自立场明里暗里想添一把火的人都在追逐时间。
对于寿郡王府那一边,比起简穆殴打周枫的案子,简穆状告周枫jian官奴的案子要紧急得多,官员阶级已经传开了,他的事不能拖,拖太久,等京城百姓也知道了,那假的也成真的了。
相反,对于简家这一方,简家已经得罪寿郡王府,若简穆状告周枫jian官奴的案子被压下去,简穆不仅要承担殴打周枫的罪责,还可能摊上诬告的罪责,简家决定支持简穆状告周枫时,就已经开始着手查周枫,和简穆一样,稍微有常识的人都能想到,徐常肯定不是第一例,简老爷子第一时间联系关系相熟的御史也是为了此事。所以,简家希望能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周枫之前的事情。
昭景泽送给简穆的小竹筒,就是简家最需要的时间。
实际上,这几日在背诵律书时,简穆内心某个角落,已经做好了按律被杖40,徒三年的准备。
简穆若真的是「简穆」,15岁的他可能会心安理得又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但是,简穆是异界的来客。
这几日的思考让简穆意识到,即使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他却仍然没有认可自己「简穆」的身份,他甚至觉得在简老爷子等人面前提出要状告周枫的自己有些卑鄙——自己利用了简家长辈对拥有血缘关系的「简穆」天然的感情。
所以,那一晚,简穆自问是否后悔时,简穆没办法回答。
昭景泽算是简穆结识的人中,身份最高的一个,但是简穆也没想过要向他求助。简穆对简老爷子等人都无法心安理得地依靠,就更别提通过好友向他们的长辈家人求助了,毕竟谁也不欠他的。
然而,昭景泽却给了他那个小竹筒。
昭景泽在简穆的人际关系中几乎是割裂的存在,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为了任何人帮助自己,他直接向自己伸出了手。
简穆沉静多年的心湖荡起一圈涟漪,涟漪中间,一只小竹筒晃晃悠悠地飘荡着,孤独又欣喜。
小洞的颜色由灰黑色转为橙红色,简穆难得颠倒黑白,眼中血丝明显,看得来送早饭的简怡和何平又心疼又安心:我哥/少爷总算有些坐牢的模样了!
简怡一边给简穆递早食,一边转达简老爷子的话:“祖父说他知道了,让哥你安心住着。”简怡大概也怕牢里有人听小话,咽下了竹筒之事,之后一句更是干脆写在了纸上:圣人再过五日就要启程去秋弥,祖父说,秋弥前,周枫案子的判决若下来,他多半就无事。反之,咱们就赢了。祖父猜测,若是后者,圣人可能会趁机整顿宗室。
简穆倏地抬眼看向简怡,简怡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简怡就将纸条扔进装废料的小碗里,往里倒了水,看着墨迹彻底晕染开。
接下来的五日,淡定如简穆也有些看不进去书,怪不得他听人说,等死比死还痛苦,实在很有道理。
简穆时不时会想,反正也死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一会儿又觉得,万一就顺利过关了呢,50%的可能性,四舍五入不就是100%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煎熬了五日,简穆终于等来好消息,简怡一脸欢喜地跑到面前,抓住简穆的手使劲摇晃:“走啦走啦!”
简穆看着简怡激动的小模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简怡激动过后,才继续和简穆说:“有五家愿意来。”说完,简怡的脸色又暗沉下来,“哥,其中有个孩子死了,才九岁。”
简穆心一沉,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两颊因咬齿绷出了狠厉的形状:“该死。”
兄弟两个沉默了一会儿,简怡缓了口气,说起国子监里的课业、铺子的账目、nai娘病了在养着、徐常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武师傅家两个小子在学里打了一个八品官家的小子,他出面赔礼事情了结了、中秋时给谁准备了什么节礼等等。
简穆一直静静听着,等简怡说完,简穆伸手摸摸简怡不过十几日就明显瘦削下来的脸颊,温声夸奖道:“做得很好。”
除非有其他安排,圣人每年秋弥一般维持十五日左右,不知道白县令是有别的打算,还是在忙其他的事,反正除了第一次过堂,简穆就一直在监牢里蹲着。
就这样,八月都过去了,简穆殴打周枫的案子还没判,大牢里却新进来一位简穆的「熟人」——刘大壮在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