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钧眉眼不动,“孤有没有胡说,你自行去街上打听两句便知。”
陈初婉手脚开始发抖,后背上的冷汗如瀑般流下,摇摇晃晃地歪倒在地,面如金纸。
“说出你所知的姜仪党羽,你可以死得轻松一点。”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犹如立在众神之巅的谪仙,有着漠视一切的冷酷。
“你、你……”她仰望着他,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脸上交替闪过摇摆犹豫挣扎之色,脸上的汗裹着脂粉黏腻腻的花成一片。
她粗重地呼吸了半晌,最后垂下了头,低声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姜绍钧不置可否,甚至走回桌案前,悠然翻起了下一份奏报。
陈初婉死死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猛然抬首,“我说!”
接着,她便如竹筒倒豆子般把她知道的猜到的悉数吐了个干净,说完后,充满希冀地望向他,“所有的一切我都交代清楚了,王爷,求您了,放过我罢……我一出府立马就会离京,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姜绍钧却头也没抬,挥手对一旁侍立的侍从道:“干脆点处置了。”
陈初婉愣愣地盯着男人清隽俊朗的脸,在侍从拉住她的胳膊时突然放声大笑。
姜绍钧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立马盯着他的眼睛,冷笑着问:“既然都要没命了,那王爷可否容许我做个明白鬼?”
她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问道:“你为什么发现了我不是冯初蕾?我明明将她的习惯生平爱好记得滚瓜烂熟,就连表情都模仿得连原先呆在冯初蕾身边的老嬷嬷都看不出来!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他放下了手中奏报,冷然道:“你最疏漏之处便是想方设法地让孤和王妃和离。”
此话一出,陈初婉脸上的表情转为不可置信,“就算你看出我的意图,但我若真是冯初蕾,你以为她能容得下你续娶的新王妃?”
他好似真的要让她做个明白鬼,难得说了一大段长话:“如果真的是她,她虽然娇蛮,但她也很良善,又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性格。如果知道孤已再娶,她会想法设法让孤放她走,再也不会来寻孤。”
所以在她叁番两次寻他强调自己不会做妾,暗示他休妻时,她就已经露了馅。她一直在回想自己的破绽,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这个!所以在俞氏和姜绍钧和离时,她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成功蒙过了姜绍钧,从而给二皇子递了消息。
他面上有怀念之色一闪而过,却没了那些沉重难卸的执念,“一个人的字迹、绣法、琴艺、神态都可以模仿,唯有性格,总会露出端倪。”
侍从已经把她拽起来,托着往外走,陈初婉脸上不甘之色越见浓烈,逐渐转成疯狂,她用已经沙哑的嗓音高声问:“但就算如此,我也是这世上和冯初蕾最相近的人了。你为何不像二皇子说的那样,糊涂一点,装作我就是冯初蕾不就好了?!你对冯初蕾的深情果然都是假的!”
陈初婉已经被怒意凌然的侍从粗鲁地拽到了院子里,她声嘶力竭的嘶吼却依然回荡在书房上空。
姜绍钧独自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摩挲着袖子澜边上针线细密的竹叶刺绣,这件外袍还是她为他做的,当初被他随手扔在杂物室里落灰,她离开了他才又去翻了出来。
他声线低哑如同喃喃自语,“孤确实十分爱初蕾,当她离世的时候,也曾痛得想和她一起去了。”只是,这巨大的创口经年累月生了脓疮,将他折磨得行尸走rou般生不如死。
后来,是她,挑破了生了脓的暗疮,逐渐治愈了他的伤口,一点点填上了那块空缺。
当察觉到陈初婉很有可能是初蕾的转世时,他十分恍惚,第一瞬想到的居然是他该拿俞黛怎么办。或许在那时,亦或是早在那之前,他便已经将她放在了心里。
永平十四年八月十五日,太子姜珵正式登基,号承绪,定年号康顺,次年改元。
祭祀宗庙,祀天地诸神,身着庄重龙袍、头戴珠帘冠冕的姜珵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每一步都力求走得稳妥。
恢弘大气的钟鼓声敲响,承绪帝姜珵在奉天门祷告。
文武百官皆跪地听命,直到祷告结束,才依序进殿拜见新帝。
与此同时,青黛头上戴着一顶长到脚踝的幕离,正被桃香扶着坐上了马车。
马车外表看上去朴素简洁,内里却垫上了厚实柔软的垫子,足以保证她不受颠簸。
马车帘放下后,桃香帮她把幕离摘下,给她倒了杯蜜水。
青黛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初秋衣衫单薄,她靠坐在引枕上,小腹微微隆起,已然显怀了。
她的肚子藏不住,从产前到生产再到孩子生下,她需要请郎中、稳婆和nai娘,但是在京城俞家住着,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很容易就能让人发现了端倪。所以她特意等到胎坐稳,新帝顺利登基,朝局大体稳定下来后,便决定去京郊俞府的庄子上住到孩子出生。对外便说是出去散心了,她这个和离后的前王妃不在俞府,针对俞家的流言蜚语也会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