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宵那夜过后,卫渊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日,不论干什么事,脑中总会浮出高御医讲过的那些话。
“她们的脉象一模一样……”
“虽然模样有些变化,但五官轮廓极为相似……”
与此同时,姜绍钧和他的王妃相携离去的背影再次闯进他的脑海,俞氏那双骨rou匀停的手、凹凸有致的身形、披着大红盖头时露出的那半截细白如玉的下巴……
“子擎。”
清冷如碎玉撞击的男子声线猛然将他拉回神,卫渊一回首便瞧见姜绍钧正朝他而来,目光落在那张俊朗出尘的脸上,隐晦上涌的心虚与愧疚让他一时不敢对上他的眸光。
“王爷,寻末将可有事?”
这是在大朝会散朝的宫中甬道上,他们二人分别是威震一南一北的武将。平日里为了避嫌,两人都心照不宣,除了陪同姜绍钧迎亲那次,少有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熟稔的时候。
“你今日可有空?”姜绍钧眼底有些血丝,没留意到卫渊的那些异样,“若无事,陪孤喝几杯罢。”
卫渊有些诧异,姜绍钧历来不太爱杜康之物,就算是两人都还未上战场的少年时期,也少有饮酒,更何况现下还是大白天的。
不过他也并无他事,自是应下了,同他一起去了他们年少时常去光顾的酒馆。τíā мêíχs.? οм(tianmeixs.com)
进了酒馆楼上的雅间,姜绍钧就要了几坛竹叶青,端起酒杯敬他一杯后,便自顾自喝了起来。
卫渊抿了一口醇厚的酒ye,也就这般沉默不语地陪着他喝起来。
只是酒过几巡,姜绍钧那边的叁坛竹叶青都见了底,他眼底的血红更加醒目,却依旧不见他停下。卫渊有些担心,怕他再喝下去会出事,出声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他们二人虽然有幼时伴读的情意,但因着南征北战多年的关系,一直聚少离多。不过两人之间的交情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而且又是两个大男人,素日里也少有互相打探心事之举。
姜绍钧捏着酒盏,被酒气熏得通红的双目一直盯着杯中碧青色的透明酒ye。他就算是喝醉了,一举一动间那股出自贵族的清贵之气依然不散,仰头喝酒的动作不透半分粗鲁,反而有几分让人心动的颓然。
又一杯饮下了肚,在卫渊觉得他不会回答他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他清凌的声线,宛如酷暑天泼下的一场冰雹。
“你说,这世上会有死而复生一事吗?”
桃香把回宫的张嬷嬷送出府门,折返回南菱院的一路上闲言碎语可听得不少,一入了青黛起居的内室,青黛便发现她小脸上的怒意蓬勃。
“又是谁招惹到我们的小桃香了?”青黛放下手中的话本,朝她戏谑地笑了笑。
来到她面前,桃香反而快速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声“奴婢无事”后,默默捡起她掉落地上的披肩,妥当地挂在架子上。
青黛可不信她,躺在美人榻上,用小巧的足勾着桃香的衣袖,“对我还藏着掖着作甚,有什么便说罢。”
桃香觑了她一眼,见她趴在榻上,托腮笑望着她,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由替她着急起来,便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她顿了顿,嘟嘟囔囔地道:“就是昨日王爷叫了……星澜阁那边,把她叫到前院书房去了。”
说完,桃香怕她伤心难过,连忙描补道:“但她只在书房前厅里待了一刻钟不到,且厅里大门敞着,正平也守在门外,就是那起子下人乱传罢了。”桃香这话说得像是亲眼见到了一般,话里话外暗含着陈初婉和姜绍钧并无什么jian情的意思。
“不过,王妃您也该上点心……如何能把她安到星澜阁去……”桃香和她说话随意惯了,看她自陈初婉被带回来后就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为她愤愤不平起来。那什么初婉姑娘不就是会抚琴弹曲吗,不管是长相还是性子家世都差自家姑娘一大截,王爷怎么能在新婚不足半年就把一个大姑娘往府里带呢!
在珍馐楼亲眼见到姜绍钧对陈初婉的态度的时候,青黛对于陈初婉便隐隐有了些猜测,毕竟能让姜绍钧如此失态的人和事,也就那一样罢了。
只不过,也不知陈初婉究竟是真是假……
“确实该上些心。”青黛惦记着那依旧没完成的任务,从美人榻上起了身,对桃香吩咐道:“你去使人把杜嬷嬷唤来。”
桃香惊诧得将眼睛瞪得比铜铃大,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上心”要上到叁番两次和主子作对、甚至想伤害她的疯嬷嬷身上。
杜嬷嬷踏进南菱院的正屋时,青黛已经换了一身半旧的秋香色家常褙子,歪在美人榻的引枕上,面容含笑地看着来人。
杜嬷嬷自那日被她一番醍醐灌顶的话一浇后再见到她,心下有些复杂,只绷着脸行了礼,问道:“不知王妃唤奴婢过来,有何事交代?”
青黛笑得亲和,让人端了小杌子过来,给她看了坐,见她推辞不坐也不介意,只是闲话家常地和她聊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