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的枝头压着馥馥白雪,将其间的一点点梅红映衬得更加娇艳突出。
暗香浮动间,沉妍唇角带笑,似是抬头说了些什么,秀丽面庞微红,眸光莹然,将闺中少女的爱慕尽皆藏在了眼底。
从青黛站的地方只能看见杨巍的半边挺俊侧脸,就见他薄唇动了动,也对沉妍回了几句话,神色间不见迎春楼初遇她时的那些冷厉不喜。
她默默站着看了片刻,便换了一个方向转身走了。
青黛的步子有些急,借着花木枝干扶疏,等到她不知不觉间已走出梅林、穿过了一个假山洞的时候,已经把身后的尾巴给甩掉了。
她伸手抚上身旁假山壁上的粗糙山石,指尖抠下了一点壁上的青苔,这处假山林勾起了她并不愉快的记忆,她赶紧加快了脚步,想从这处山石间绕出去。
只不过,大概是她今日便适合撞破各种事,才走到这片假山林中最为高大巍峨的假山旁,她便听到了一道让她头皮发麻的男声。
“季郎,我们果真分外有缘,又在这杨府巧遇了,你说——是也不是?”男子温润的声线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柔和良善的性格,只那微微上扬的尾音泄露了几分他的喜怒不定。
“秋大人慎言!下官是来寻杨大人的。”
后面跟着的这道清朗的声音青黛也很耳熟,未曾想竟又在这里碰上了这两个人,她下意识地便想赶紧离开,却听到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布帛撕裂声。
“季郎,我已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男子温情脉脉的声音宛如同情人之间的絮语,她却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了丝丝缕缕凉薄的森寒,“季郎初入官场,想必还不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罢。”
青黛背后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紧接着便听到了男子怒极下毫不掩盖的声量:
“秋明良!我乃圣上亲封的状元,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你胆敢——!”
她知道她现在应该立即马上扭身就走,但她的脚就像被铁钉定在了原地,如生了根一般,一步也迈不开。
秋明良那个要命的第一个小任务她记得清清楚楚。
捉jian在床:抓住好龙阳的他猥亵朝廷命官的把柄!
她眼前一片青黑,修得圆润的指甲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她要上哪去捉秋明良的jian?
季青一张玉白俊朗的面皮涨得通红,使出全力去抵挡压在他身上的男子的进攻,可他一介书生的气力怎能敌过身怀不俗武艺的缇帅?没几瞬便被他撕开了腰带,敞开的衣襟里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就在季青羞愤欲死恨他恨得想同他同归于尽时,桎梏着他的男子松开了一只箍着他胳膊的手,侧身朝假山洞口望去。
季青随之抬眼,逆着冬日雪后初晴的日光,那道出现在洞口的身影纤细娇弱,却带了那么一丝一往无前的孤勇,宛如一束耀目的金光,驱散了他心头所有的Yin霾。
秋明良半个身子的重量还压在季青身上,以一种亵昵的姿势扭身看着骤然出现的少女,细长的柳叶眼微微眯起。
少女秀美绝色的面容苍白,眉眼间殊色天成,被他们发现后似是本能般后退了一步,却硬生生让自己停下,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和秋明良晦暗如深的浅灰色瞳仁对视了一眼,又缓缓垂下,声线是让男人都无法不怜惜的甜濡颤抖,又字字清晰,“在别人府上强人所难,大人这样不好罢?”
秋明良眉梢微挑,似有若无般轻笑了一声,声线依旧如调情般润泽多情,“又是你?未曾想你同我也这般有缘。”上次在杨府碰上她后,他便让人去查了那日去了杨府的闺秀,并没有查到后便丢开了,左不过一件小事,没想到这回又碰上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秋明良的眸光愈发冷沉。
少女的唇色更白了一分,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却生生冒出了一额头的冷汗,但还坚持着站在原地未动分毫,语声又轻又细:“大人在杨府这般行事,若是闹大了,令妹和杨大人,便彻底没了可能。”
表情和姿态都一直肆无忌惮的秋明良听到这句,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意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得Yin沉起来,让人毫不怀疑他就是那个让小儿止啼的锦衣卫指挥使,方才那温柔多情的青年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你威胁我?”
“我并无此意,”她微微摇了摇头,发髻上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拂在她的面颊上,紧紧捏着手心似是要让自己在他用血腥推起来的威压里保持镇静,但颤抖着的单薄肩膀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不安,她对他们行了个标准的福礼,也未在多说,只道:“望大人珍重。”说完后,她轻巧地转身,如每一个规矩的大家闺秀般步履稳重地走远了。
及至走出了那片给她留下了浓重Yin影的假山林还没听到身后叫她停下的声音,青黛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捏了一手冷汗,在杨府的花园回廊中绕了一下,挑着一条无人的小路快步走回了她的屋里。
一进了房她便后怕地捂着心口,也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