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没答他,径直走进电梯去往手术室的楼层。
这台角膜移植手术比想象中顺利。患者全身麻醉,他小心地将其病变的眼角膜切除,再把被捐献的新角膜植入到患者眼球中,再用极为纤细的100尼龙线缝合锁边。一切严丝合缝,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后这个患者便可复明,结束漫长的失明日子,重获新生。这类手术他做得并不多,主要是角膜捐献者少,供少于求,全国一年不足一万台的角膜移植手术,他在枰南这样一个二线城市,一年最多只能做十几台。
缝合完角膜,后面的事便不归他管了。他从手术室出来,褪去层层防菌服,套上一件深棕色风衣,再将手机钥匙塞进口袋,便跟以往每一个下班的日子一样,独自一人迈步走向医院大门。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
独来独往惯了,有时难免会对突然出现的人产生些期待。只是这些年他一向把感情看得很淡,和那些偶尔来往的同事朋友,也仅仅止于表面关系而已。
冬季的夜来得比较早,尽管手术结束时间比预计的早,谢离走出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华灯初上,来往医院的人比白天少了许多,显得门庭冷落,路过的车灯光明明暗暗,一阵一阵地照在他干净清俊的脸上。
前方突然亮起一束晃眼的光,谢离伸手遮了遮眼,紧接着那车灯的主人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般,瞬间便熄灭那刺目的光芒,改成了按喇叭。
嘀
谢离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梁夜正坐在一辆黑绿相间的机车上,嘴里叼着根烟,笑着看他。
转眼间,那辆机车便开到谢离跟前。梁夜二话不说,趁着谢医生没反应过来便将手里的头盔套在他的头上,咔嗒一声扣紧了安全环。
作俑者梁警官仔细端详了一番面前的大脑袋,笑着说道:我的眼光不错,果然适合你。
看见梁夜的奇怪目光从自己头顶掠过又回到自己的脸上,谢离就觉得不对劲。他不顾阻拦掰过摩托车的后视镜,出乎意料地看到自己又大又圆的头盔上,竟然长了两只十分招摇的猫耳朵。
咋一看还有点可爱?
谢离:
顶着猫耳朵头盔的谢医生木然站在原地,他一时不知道该说梁夜什么,或许他有千万句骂人的话想说,但碍于修养终究一句都没说出口。
谢离只好抬起手,准备摘掉这糟心玩意儿。
梁夜夹着香烟的手迅速握紧他的手腕,一星半点烟灰落在谢离的衣袖上:你解什么?上车。
去哪?
梁夜挑了挑眉:谢医生真是贵人事忙,当然是去吃饭啊,今天不是说好了吗?
我有事。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但他直觉这人不仅仅是想请吃饭那么简单。
陈家行死了。梁夜倏然开口。
此话一出,谢离停下手中的动作没再解头盔,而是淡定地看向梁夜的眼睛。
果然,他跟陈家行的关系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梁夜悠闲地吹出一口白烟,定定地回看他,似乎想从对方眼中挖出他隐藏的心思。
你被骗去相亲那天,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非要单独跟陈家行聊?我看过爆炸那天你的笔录,一份学术资料犯不着亲自上门谈吧?所以爆炸那天谢医生你找陈家行到底说了什么?我很好奇。
你想说什么?谢离语气淡淡,好像并不关心梁夜怎么看待他。
梁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放到机车后座,轻轻拍了拍。
陈家行死前说了什么,谢医生不好奇吗?你陪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街上的风凉飕飕的,吹动两人的衣摆,路过的行人难免对这两个僵持的身影投来八卦的目光。
这可是在医院门口,再多待一会儿谢医生的同事就该出来了。谢离轻叹一口气,指了指自己头顶那俩玩意儿:吃饭可以,但要把这个摘了。
摘什么,多可爱啊。
摘了!
行行行,摘了摘了诶谢医生你是不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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枰南市消夜一条街的某个大排档前,停了一辆黑绿相间的重型机车,而旁边不远的小板桌边,坐了两个显然与这条街格格不入的男人。
两人不管身高样貌,还是言谈气质,哪样都是百不获一的出众和耀眼,以至于这两人叫老板来点单时,老板一时还以为店里来了两位大明星,心想着能不能求个合影。
但很快老板就甩掉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两人说话是妥妥的枰南本地口音,他们枰南有钱人比较多,但什么时候出过明星呢?没有嘛!
梁夜对着菜单指指画画:老板,一份海鲜砂锅粥,一份椒盐虾,一份铁板烧鱿鱼,羊rou串和烤鸡翅各来四份,再烧个茄子炒个米粉。
末了,他看向对面的谢离:阿离还想吃什么?
谢离看了眼老板手写的单子,却之不恭:来瓶啤酒。
听到谢离要喝酒,梁夜仿佛觉得很新鲜似的:没想到谢医生还喜欢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