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当中,唱得最好、跳得最好的,毫无疑问就是舒青麦。
“领舞的这个就是从我们团借出去、又借回来开车的文艺兵吧?”与所有人一样,团长也第一眼就看见了舒青麦,他自发地、饶有节奏地为她鼓起了掌,战士们也都放下了碗筷,齐声为表演中的女兵们打起拍子。
舒青麦的嗓子特别亮,像箫或者笛这类音色活泼明亮的乐器,再高的音都能驾驭。在一位藏族小伙的牛角胡伴奏下,她轻轻松松爬上高音巅峰,歌声简直能穿透万里云霄;舒青麦的舞姿也特别优美,在高原上边唱边跳,毫不费力,她的身子非常轻盈,而且越跳越轻,像偷吃了仙药的嫦娥,随时可能羽化而去。
“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她一边舞蹈,歌唱,一边在每一次旋转回头时,用眼神准确无误地寻找到曲颂宁。
曲颂宁被她看得心跳如雷,一开始都不敢正视舒青麦的眼睛。然而很快他就豁然大悟了,这双眼睛对于他,多情得近乎黏稠,是一片高原的暮色,是两粒慢慢融化的酒心巧克力。
太阳落了山,金灿灿的云霞在山头撒欢,天色愈晚,山间雾气愈浓,简直像有了实质一般。众人视线尽头的女人因此戴上金冠,舞起轻纱,然后在天地间,在群山顶,在红尘中,翩翩舞蹈。
美得像个奇迹。
就像这条全世界施工难度最大的信息天路,都是奇迹。
后来赵工代表曲颂宁向邮电领导汇报工作,话讲得很有水平,隐隐是有那么点邀功的意思。但曲颂宁全然不在意。他仍在这个夜晚打着手电给顾蛮生写信。
这是我在青藏高原上的第二十四天,他说,我结交了一个朋友,爱上了一个人。
第32章 突发事故
高纬高原雷暴日较多,直埋光缆具有铠装层与金属件,容易遭雷击引发火灾,特别是埋在设备机房附近的光缆,布线设计时额外考量如何防雷。曲颂宁研究了设计图纸,然后就跟着四连官兵一起去了施工现场,指导他们如何布放焊接防雷线。
“防雷线应布放在光缆上方30公分的地方……”曲颂宁一下到揽沟里就觉得不对劲,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异味,像是哪里泄露出来的油气。
在焊接作业点十米内是不能有易燃易爆物的,曲颂宁突然十分不安,他向着揽沟底部低下头,又仔仔细细闻了闻。油气越靠近底部越浓重,光缆下方是格拉输油管道,多半就是输油管道裂了。
沟里的战士动作迅速,全然没留意到这股异味,已经麻溜地准备焊接防雷线了。
焊条呲地冒出火花,曲颂宁大呼一声“不好!”就朝着正在焊接作业的那位战士扑了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揽沟的沟基是岩石,爆炸的气浪令沟道崩塌了一部分,拿着焊条的战士被曲颂宁护在身下,倒是没有大碍,但曲颂宁自己被滚落的石块砸中头部,当场昏迷过去。高原地区缺医少药,生死往往一线相隔,程北军二话不说,赶紧派车派人把曲颂宁送回格尔木。
设计院曲工出事的消息瞬间传遍全连,舒青麦一听就差点跟着晕了过去。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连长跟前,话未出口,睫毛扇动两下,两行眼泪已齐刷刷地流了下来。程北军粗中有细,一下就看懂了她的来意。他轻叹口气,挥了一下大手,道:“你也陪着去吧。”
宽头大脑的军用医疗车驶上国道,向着目的地格尔木飞驰而去。舒青麦与另一个医务兵同坐在车上,一起看护昏迷中的曲颂宁。这个时候她完全顾不上任何流言蜚语了。她担心路上的颠簸加重曲颂宁的伤势,便小心扶住他耷拉的脑袋,以母亲哺ru的亲密姿态,将他护在自己柔软的胸膛中。
从唐古拉山口到格尔木,至少半天车程,天色很快黑了,109国道仍在无休无止地延伸。与舒青麦同行的医务员劝她道国道仍无休止地往前延伸,两只巨大的秃鹫在低空盘旋,跟了他们一路。舒青麦保持着母亲哺ru的姿态,一动不动,脸上也不带一点情绪。
出发之前,她已经细致地替曲颂宁处理了头部的伤口,但鲜血仍然滴滴答答地往外淌,不一会儿就把纱布染了透红。这种怵目的红色与一路尾随的秃鹫,如同某种噩兆,令她心惊rou跳。
与舒青麦同行的医务兵劝她道:“我来看着曲工吧,你合一会儿眼睛。”
舒青麦摇摇头,费力地动了动嘴唇,但喉咙眼被巨大的苦涩与悲痛堵住了。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车行到半道上的时候,两只秃鹫终于跟得累了,仓皇地飞走了。更令人欣喜的是,曲颂宁短暂地醒了过来。他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就看见了那双总是令他惊艳的眼睛。高原的夜晚星月璀璨,女孩因为满含泪光,眼神朦胧如诗。曲颂宁被这双眼睛看得心头一暖,微微一笑,便伸手抓住了舒青麦的手指。他们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交叉,相握,最终在黑暗中十指紧扣。
靠在舒青麦怀里,曲颂宁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舒青麦也由对方的掌心汲取了足够的温度,不那么黯然神伤,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