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还摆着另一只随身听,也是一个日本同学“送”的。
曲颂宁将两只随身听拿起对比了一下,都是蓝白相间的金属机身,乍看没区别,但仔细一瞧就会发现原来书桌上的那只做工粗糙,“Sony”底下还有一行不lun不类的白色中文小字,说明了它是来自中国的仿品。
触物生情,曲颂宁很快想起了自己在日本当交换生的那段经历。
与那些同龄的日本男生相比,曲颂宁身材更挺拔,长相更清俊,因此也格外受异性欢迎。木秀于林难免遭人嫉恨,虽说日本同学里友好的占大多数,但也有一小撮“仇中”份子尽日地找他麻烦,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一个叫高桥的男生。
高桥的父亲就是索尼的高管,有一天他拿了这只出自中国的随身听仿品,当着全班的面扔在了曲颂宁的面前,相当不客气地扬声道:“你们中国人就只会抄袭假冒吗?”
班上还有的两位中国学生都垂头不敢说话,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着曲颂宁。曲颂宁拿起这只山寨随身听看了看,微微蹙起眉头。高桥便又乘胜追击,言词之间都是日本工业领先全球,绝干不出中国企业这么下三滥的抄袭行为。
“不对吧,”曲颂宁不卑不亢,只以流利日语反击道,“从50年代开始,日本工业的抄袭之风兴起,你们派出大量技术人员,购买西方的先进设备进行拆解仿造,还美其名曰‘逆向工程’。比如DSK山寨宝马,Nicca仿造徕卡,你们是靠着这些山寨企业的崛起才迅速恢复了生产和经济。”
高桥一时语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那又怎么样?我们现在有了超越徕卡的品牌,我们已经成功取代了德国,成了名副其实的相机王国。”谈起佳能、尼康、奥林巴斯,这个日本学生特别自豪,而这种自豪感更使得他咄咄逼人:“从战后的一片废墟到日本品牌风靡全球,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经济强国,我们只用了二十八年的时间,你们中国要用多久?”
“对于技术落后的企业来说,短时间内只能在发达国家身后跟跑,”曲颂宁微蹙着眉头,沉yin半晌才继续道,“中国与中国企业正在经历日本曾经历过的‘跟跑’阶段,这个过程可能很漫长,也并不令人感到自豪。但我跟你打赌,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有领先于世界的民族品牌。”
人在异乡为异客,曲颂宁没落下风,没丢份子,但高桥言谈间的自豪感与优越感,他久久难忘。
瀚大正式开学后,两拨学生一起上了几堂课,吃了几顿饭,打了几场球,迎新晚会上的群架事件差不多就平息了。这种与青春相关的激情本来就不带什么恶意,来时如山倒,去也去得快。
但曲夏晚一点没担心错,顾蛮生确实变了,变得不再像殷勤采酿的蜜蜂那样围着她转。她既急且气,又抹不开面子,只旁敲侧击地向弟弟打听了好几次。
自打群架事件之后,曲颂宁基本就没见过顾蛮生。两院合并,他跟顾蛮生不在一个班级,也就上通讯专业课的时候有机会碰见。但那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开学至今统共也就露面一回。还是点了名就想溜号,被通信原理课的教授当场拿住了。
“能在学校里见你一回不容易啊,顾蛮生。”几百个学生就记住这一个名字,教授推了推眼镜道,“你这火烧火燎的要上哪儿啊?”
顾蛮生在教室门口被人拿住,倒也不窘,大大方方回头道:“我不能说啊,怕难为情。”
“你也知道怕难为情?不就是想要‘托疾如厕’么,”教授一扔手中粉笔头,打定主意要跟这不求上进的学生耗到底,“这招你在我的课上已经用过了,不好使了。”
“我这脸皮跟咱教学楼的墙皮似的,我怕什么?我是怕您难为情。”顾蛮生表现得还很客气,停当一会儿才慢悠悠道,“您这课教得太浅了,我早都学通了。”
教授笑着“哟”了一声,显然不信。大一主要上的是理工科的公共课,他不信这个流里流气、不学无术的男生真把课本都学通了,所以直接道:“我也不考你难的,你就讲讲香农和他的三大定理,你要讲不出来又不想上课,以后也别上了,我这门课,你直接按旷考处理。”
“香农定理给出了信道信息传送速率的上限……”顾蛮生刚才就是信口胡诌,这下骑虎难下了,却也不慌不忙。香农定理他一知半解,但他迅速调动知识组织语言,仍继续诌道,“克劳德·香农,不仅是信息论之父,也是头一个提出二进制系统代替十进制运算的人,牛掰程度不逊图灵,称他一声计算机科学领域的舅老爷不为过。可这老王八犊子也不务正业啊,先是他的同事将他在信息论基础上处理长途电话线噪声的应用引申到了投资领域,研究出了特能赚钱的‘凯利公式’,后来他干脆把这公式传授给了一个叫爱德华·索普的‘赌徒’,两个人带着各自的老婆,组团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出老千……”
顾蛮生讲到兴头上,自说自话走进了教室,跟个授课老师似的在排排端坐的学生中间穿梭,比划着手势滔滔不绝,“这个故事也给了我不少启发,都说赌博到最后必然利令智昏、赌博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