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玉沉默片刻:“宗门每年参加试剑大会的弟子都要经过层层选拔,入选者屈指可数,且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文渊弟子参加选拔的先例。”
闻玉却坚定道:“我要做的事情原本就比这难上百倍。”
这个答案其实早在意料之中。
卫嘉玉心想:他哪里是想知道闻玉的答案,明明从一开始她的答案就只有这一个。但是,他却需要在无数个不那么坚定的时刻,由她来告诉自己:无论前路多少艰难困苦她都会继续走下去,所以他也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我会帮你。”于是,如之前许多次那样,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承诺。
闻玉翻窗来的问事阁,走时仍是翻窗回去。
临走前,卫嘉玉问她:“闻道你可带在身上?”
闻玉不明白他为何忽然问起闻道,这柄剑是闻朔的心爱之物,她一直都是随身带着的。
“闻道太过显眼,你如今在山上,不如暂时先将这把剑放在我这儿,我会替你好好保管。”
闻道剑身乌黑,与其他长剑相比,一眼便能看出不同。因此平时的习剑课上,闻玉也只用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佩剑。她不方便日日带着剑,有时将它收在屋里,确实也很不放心。如今卫嘉玉肯替她保管,自然是再好不过。
因此闻玉没有起什么疑心,便将剑交给了卫嘉玉。
卫嘉玉送她从窗户离开时,站在窗边忍不住又一次开口叫住了她。闻玉站在窗外的老树上,回过身看向他。夜色中窗边的男子目光中似有许多她并不明白的未尽之语,她心念一动突然问道:“你还没说你今日见了我,还要同我说什么?”
夜空中星光皎然,有一瞬间,卫嘉玉几乎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但他最后望着站在树上的女子,夜风吹动她的衣角,像是随时要将她带到遥不可及的九天之上。于是他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等闻玉从树上跳了下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站在窗边的男子这才低声道:“我希望你鸿鹄展翅,不必思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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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敛站在九宗的地牢外,外头天色未亮,已是三更天了。
地牢的石阶下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一身月白长衫的男子沿着台阶出现在了地牢外。
夜里风大,他刚一踏上石阶的最后一层,就叫一股冷风灌进领口,忍不住低咳了几声。夜风冲散了他身上的血腥气,谢敛沉默地看了眼他手中那柄乌黑的长剑,取出一块帕子递给他。
卫嘉玉伸手接过帕子,仔细抹去了剑上的血迹。他一双指节修长的手,腕骨细瘦,看上去不盈一握,轻轻一折就能叫人折断似的。但这样的一双手握着闻道这样的名剑,混合着他身上不小心溅上的血珠子,如白雪红梅在他衣角晕染,竟也叫他在一瞬间有着一阵凛然的杀意。
但等他将长剑收进了剑鞘里,这杀意便退去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温和有礼,润石成玉的文渊首席。
谢敛听他轻声吩咐道:“还有一口气在,叫人抬出去扔在后山,小心点,不要叫他当真咽了气。”
“就这样放他下山,后患无穷。”谢敛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卫嘉玉却摇头:“就算扣住了他,后面也还会有别人。不如利用他,放出一些我们想要叫外面知道的消息。”
谢敛沉默片刻,看着他手中的剑,仍不认同他的做法:“可以让我去。”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卫嘉玉温和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可是只有我和她刚从金陵回来,如今他们听说闻道在我手中,起码可以暂时替她拖得一时半刻。”
一个多月前,西风寨一夜之间覆灭,那之后庄家也再没有出现在金陵城作案。有传言说此事乃小秋水剑所为。除去官府的人能够作证之外,绕山帮众多弟子也都曾亲眼所见。
有人说她侠肝义胆,俨然是新一辈翘楚;也有人说她下手狠辣,不似正道作风……总之议论纷纷,一夜之间,小秋水剑的名声已经传出了金陵。
恰逢这个关口,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鸳鸯楼出了悬赏令:凡是能带回闻道者,赏千两黄金;能取剑主性命者,酬千两白银。
这样高的赏金,在近两年内恐怕都无出其右者,虽不知发出这赏单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但这样高的赏金足以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不少人见闻玉用过闻道。
卫嘉玉在半路收到消息之后,只好立即上山,一边仍派人大张旗鼓地在山下附近搜寻,放出闻玉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一边暗中寻访,想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闻玉。
好在如今人已经在这山上,其他人虽会一时间因为忌惮九宗而不敢贸然对她动手,但等她下山,必定有不少人埋伏在路上只等收下她的项上人头换取重赏。
驱傩那日就是有人冒险混进山里,无意间发现了闻玉,这才有了之后的刺杀。
只要鸳鸯楼的赏单一日不撤,这样的刺杀就不会停止。偏偏鸳鸯楼既然能成为当今江湖第一大暗杀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