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雨并没有急于开口询问案情。这几日平城内鬼哭狼嚎,光是押出去斩首的人都近百人,可见拓跋焘盛怒。
拓跋焘见她不开口,猜测她是在刻意避嫌。她总是将尺度把握得很好。只要他不开口,邀雨便不会多言,但每当他开口,邀雨也会愿意助他。
因为邀雨是他此时唯一希望能与他并肩的女子。
“朕怕是无法还太子个公道了。也无法将诬陷你的人找出来……”拓跋焘的声音里透着无力。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决定,让叔允停止查案了。
檀邀雨并不意外,边为拓跋焘斟茶边道,“至少在陛下心里,太子已经昭雪。本宫相信对景穆太子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邀雨的一句话,顿时让拓跋焘红了眼眶,“是朕对不起你们。朕为了让这朝堂稳定,不得不委屈了你们。”
邀雨将茶递给拓跋焘,轻声道:“陛下若真想朝堂稳固,就该继续查下去。只是……查而不表。将查到的东西打还给各家,一是给他们敲个警钟,让他们知道您并不是不知情。二是给他们个机会,若是有能补救的,让他们自行补救。总好过陛下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拓跋焘接茶的手顿了顿,查而不表?的确,不追究不代表不知道。若是这次放过了他们,只怕他们会更加有恃无恐。
檀邀雨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茶,“让他们知道,追不追究,什么时候追究,如何追究,都是陛下说了算。如此才能让他们有所忌惮。否则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插手立储,那又何来朝堂安稳可言?”
拓跋焘点头,“你说的对。朕这便让叔允秘密彻查下去。”
“还请陛下多给他些人手吧,”檀邀雨道:“陛下身边的人很多,信得过又靠得住的却不多,莫让有些人被逼的急了,兵行险着。”
拓跋焘想到禁军连檀邀雨的云台观都敢围,便理解檀邀雨的顾虑,再次点头认同。
“还有一事,”檀邀雨继而道:“本宫向借此机会,抬举辛家的长子入禁卫军。不过他资历尚浅,还需再提拔一位陛下信得过的人掌管禁卫军。”
拓跋焘呛了口茶,忙擦了下嘴角道:“怎么你同朕讨官,都不打算耍个心思,拐弯抹角一下吗?”
檀邀雨瞟了拓跋焘一眼,似乎在说有那个必要吗?
“本宫为何抬举个汉臣您不知道?还是为何选在此时您不理解?”
拓跋焘被檀邀雨问得一噎,他已经习惯别人问他要好处的时候都是旁敲侧击了。可此时细细想来,似乎檀邀雨抬举此人,完全是为了给他集权做铺垫。
“为何是辛家?你同他们有往来?”
“从未见过,”檀邀雨大言不惭道:“只是本宫同各府的夫人们打听过,汉臣中任过武职,又与鲜卑贵女结过亲的只有他一家。”
拓跋焘略微想了下,“也罢,总归是个副职。倒是禁军总指挥使这个位置,实该寻个合适的人选。”
第七百七十九章 、织网
拓跋焘正说着,镇西军的千户长上前拜见,说是来请罪的。
自家将军临行前明明千万叮嘱过,让他们护好天女,他们却摄于禁军的压力,在云台观被围时未能尽责当以军法处置。
拓跋焘看了邀雨一眼,见她神情淡淡的,并没有生气或是责怪的意思,便询问邀雨道:“你看如何处置?”
檀邀雨微微摇了下头,拓跋焘立刻会意,摆摆手道:“今次便罢了,你们此后尽心就好。”
千户闻言大喜谢恩叩首退出。
拓跋焘见邀雨兴致缺缺还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忙问道:“可是觉得朕太过纵容他们了?”
邀雨摇头,“本就是罚不得。他们虽是镇西军出身,领了陆真的令,可说到底,他们是陛下的兵。禁军在平城代表的是陛下,若只因有了陆真的令,便与陛下抗衡,那才是真的该罚。”
拓跋焘没想到邀雨竟想得如此透彻,一时庆幸自己的心上人果然与众不同一时又感叹陆真带兵的确有一手。
两个月后,冬至当日。明明是欢庆之日,各大鲜卑贵族却都闭门不出,家主大多被拓跋焘喝令在家中闭门思过。
一直被各家关注的禁军指挥使一职,最终由原镇西军陆真回京担任他的副将竟是破天荒地由汉臣辛家的长子辛缪担任。
这一石真是激起千层浪无论是鲜卑贵族还是汉人氏族都大受震惊。当他们抽丝剥茧地探查两人被陛下钦点的原因时竟发现这二人都与檀邀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陆真在抵达平城后很快就给云台观递了帖子,名义上是为属下失职来向天女请罪,实际谁都知道他这是来谢提携之恩。
别人都能猜到的事儿,拓跋焘自然也能猜到。只是他没猜到,檀邀雨竟然直接让嬴风入宫请他来云台观。陆真到访之时,拓跋焘就在檀邀雨旁边的厢房里,两人的谈话他都能清楚地听见。
陆真并没有如同外人传言所说,对檀邀雨卑躬屈膝,反而是有礼有节地先是道歉后,才诚意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