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扬因不眠不休地在灵前守了三天,这会儿身体已有些撑不住,高氏就趁他不注意暗中让人在盖棺时把石头放了进去。
儿媳出殡,做长辈的当然可以不用去送葬,加上高氏心里对花飞雪的死其实比起震惊惋惜,更多的还是觉得有些郁闷,生怕因此给儿子带了晦气,只想着赶紧处理完了也好把这篇翻过去。
因此她和孟希彦一商量,不顾孟绍扬坚持,决定拦了他在家里休息,然后点了侄儿领着队伍代为送行。
谁知这棺木前脚刚被抬出了院子,后脚送葬的唢呐声便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高氏问道。
守在厅里的下人们面面相觑,正当有人准备出去看看情况时,有个小厮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夫人,花、花家的两位公子来了!”
怎么又来了?高氏皱了皱眉,不过毕竟人家是兄妹,来送送最后一程也无可厚非,便也没说什么,只问道:“来了就来了,唢呐为何停了?”
小厮欲言又止的回头往身后看去。
高氏下意识随他抬了眸——
只听门口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随即,先前刚出了厅门的送葬队居然又倒转了回来,重新把棺木抬进了门。
高氏愕然,只是还不等她询问出口,跟在队伍最后的那个僵着身子的年轻人就映入了她的视线——那正是孟希彦的侄子。
只是在他的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刀。
接着,她就看见花家两兄弟在周围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高氏看着那把寒光凛冽的刀瞬间惊讶失声,旋即又想起什么,立刻望向了花宜春,“花少主,那天说得好好的,您今天来又是唱的哪一出?”
再怎么样花飞雪也已经是孟家的媳妇儿,现在人死了他们也至多是把嫁妆退回去,花家还想如何?!
“孟夫人急着看戏么?”不等花宜春说话,花令秋已似笑非笑地淡淡开了口,“不过人还没到齐,稍安勿躁。”言罢,目光随意一瞥,示意不远处正呆愣着站在原地的一个丫鬟,说道,“去请你们家公子。”
丫鬟一愣,随即再次被对方周身凛冽的气势所慑,连忙飞快地跑去请人了。
他说话间,那些人已经抬着棺木重新放回了原处,安安稳稳,轻轻置下。
花令秋浅浅点下了头,身旁那个持刀的护卫立刻反手拍开了那孟家侄公子,收刀回鞘,侍立在旁。
高氏不禁有些愣怔。
她之前见过花令秋,那时他是和他那位身为栖霞少主的妻主一道来探望花飞雪的。她当时虽然觉得这位花二公子确实有张十分出众的脸,但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席面的纨绔浪荡子,心中其实并不太以为然,想着也只有宁婉清这样嫁不出去的才会倒贴还把他当个宝。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再见,他却与那时判若两人。
若不是知道花宜春的身份,方才见他们兄弟二人一起走进来时,她真的几乎要以为花令秋才是花家之主——那沉冷如山的气势扑面而来,让她陡然心生不安。
花令秋立了片刻,抬手解了披风,径自神色微肃地举步朝灵前走去,也没搭理孟家的人,只俯身从香台上拿了几炷香,引燃后看着停在眼前的棺木,沉yin良久,三拜,然后将手里的香插进了炉中。
等他上完香,孟绍扬也闻讯赶来了,他原本就是想去送葬的,只不过体力不支才被父母困在了家里,现在花家的舅兄们来了要见他,他自然立刻撑着身子就出来了。
儿媳出殡,孟希彦本来这会儿也是回了后院去的,听到消息后也差不过和孟绍扬是同时来的前厅。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一眼看见的就是此刻正沉默地站在灵前的花令秋——他太打眼了,说不出缘由,但却前所未有的打眼。
看见自己丈夫和儿子都来了,高氏立刻也有了几分底气,当先出声道:“花二公子,你现在香上完了,令妹下葬的吉时却要误了。”
花令秋根本没理她,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两个字:“开棺。”
众人大惊。
就连花宜春也没想到花令秋会这样做,来之前他只跟自己说是要跟孟家算账,花宜春本来心中也是意难平,所以也就没有全力阻止。先前花令秋逼着人把棺木抬回来,花宜春也只当他是要给孟家下马威,顺便补上没来得及给小妹上的那柱香,却不料他现在又要开棺,那岂不是要惊扰小妹的亡灵么?
一念及此,花宜春当下便要出言阻止那两个已被吓破胆,听了命就要上去开棺的下人,但花令秋却像是早已料到了有人会反对,背身幽幽说道:“我家小妹泉下有知,这些话也该让她都听到。”
花宜春想要阻止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头。
孟希彦见花家少主都没反应,再三思量,也就没有开口,反正把他们家妹子折腾地死后不宁的是他们自己,耽误了下葬的时辰,就不能怪孟家不讲礼了。
孟绍扬却不忍心,出声道:“二哥,飞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