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回忆起路金岚是如何在江湖中崭露头角的。
自路金岚的师祖那一代出了几个叛变师门的逆徒起,青虹派就逐渐式微,后来更是面临着被观阳山另一大剑派吞并的危机。路金岚虽是郑掌门的大徒弟,却资质有限,远比不过几位聪颖刻苦的师弟,不得掌门传授本门最好的武功。好在郑掌门的独生女儿自小倾心于他,郑掌门拗不过女儿便让她与路金岚订了婚,心中更加属意的女婿却是他的三师弟。
直到路金岚二十二岁那年,他下山游历,失踪数月之后突然回到了青虹峰上,武功大进,宛如脱胎换骨一般。他自言有了奇遇,死里逃生后功力大增,便回来欲助师傅重振师门。其时另一剑派对青虹派的《贯日剑谱》与青虹峰这一宝地垂涎已久,于是向郑掌门下了战书,相约青虹峰上比剑三场,输了两场的门派自愿让出镇派之宝,并归附胜者。
路金岚主动请战三场。起初郑掌门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情让他去比了第一场,结果他四招之内击败了对面最杰出的弟子。接下来一场皆由对面的掌门亲自出战,路金岚却还是以一弟子身份对战,结果又胜。路金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徒弟因这两战而名声大噪,又令青虹派在武林中重新站稳了脚跟。郑掌门终于重视起他来,心甘情愿将女儿嫁与了他,并传他《贯日剑谱》。几年后郑掌门去世,他便名正言顺接任了掌门。
路金岚仗义行侠,扶危济困,威名渐赫。他成为路掌门后,青虹派也如迁莺出谷,渐渐成为与鸣川剑派与凤岐派并称的三大剑派。
“原来传言说你年轻时在海外仙山得到世外高人传功,是这么一回事。”翁海洲舔了舔牙齿,“这些柱子上的武功路数不正,你可有像殷彤云和封凛那样在青虹峰上偷偷豢养炉鼎?”
“我学的不是殷彤云的武功。”路金岚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封凛,确认他意识全无,才咬咬牙道,“路某回中原后,从未伤害过一个无辜的人。”
“伤没伤过只有你自己知道。”宁琼章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就不怕他们的冤魂来向你索命吗?”
“路掌门。”又是翁海洲道,“你回中原后的事情暂且不提,当年你在迷宫中,当真没碰到过封凛姐弟之外的人?”
路金岚深吸一口气:“反正我也要走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练的是正西边那根柱子上的《移山经》,走的是吸取别人内力以充盈自己功力的路子。我学成后只将它在迷宫里的人身上用过!”
此话一出,连潘镇悬也骇然,他干笑着说:“没想到啊,路掌门是这么个狠人。原来迷宫里那一堆一堆的白骨,都是你杀的啊。”
翁海洲冷笑一声:“是啊,那么一堆内力比自己深厚,又瞎又不能动的高手摆在眼前,你哪能不动心。”
路金岚并不反驳。
他杀的最后一个人是沈轩芝的生身父亲沈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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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迷宫中仅剩的十几个活囚中功力保全得最多的一个,当路金岚将手掌抵在他气海处吸取他的内力时,他竟然睁开了眼。
路金岚吓得险些松开手,不料沈谯明的紧紧捉住他的手腕,让他的手掌牢牢贴在自己腹上,甚至主动将内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
沈谯明道:“你是中原来的?师承哪一派?”
路金岚冷汗淋漓地望着他,眼前人明明是个瞎子,他却感觉自己肮脏的心思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他像是被人掰开了嘴,用干硬的声音答道:“青虹派。”
“青虹派曾经也是个大派,现在门下弟子已沦落到要来学魔教功法了啊。”沈谯明说。
路金岚摇了摇头,眼里流下两行泪。
“见人落难忍不住趁火打劫一把,这是人之常情。我这一把老骨头终年囚在这迷宫中早已没有了盼头,这一身功力传渡给你也无妨。”没想到沈谯明是这样说的,他重重咳嗽了一阵,声音变得虚弱呕哑,“但你得了我内力,就替我办一件事吧。”
路金岚哭着说:“前辈请说。”
“当年我被锁在这里时,一墙之隔处锁着的是燕林的封九忍——你大概没听过他的名字,我也是沦为玉游宫阶下囚之后才认识了他。在他活着时我们时常隔着墙聊天,互相打气说要手刃殷彤云那毒妇一起回中原去。”沈谯明缓缓道,“结果命运弄人,殷彤云将我们做炉鼎采补之时,竟有了孩子。本来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情,可她竟故意让孩子跟我们姓,以此来羞辱我们。那毒妇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那小野种从会说话走路起就天天来我面前晃悠,叫我父亲,我骂她威胁她,她才离去。五年后殷彤云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她那女儿竟在孩子周岁之时将他抱到了我面前,给我看她弟弟。然后被九忍隔墙听见了那孩子姓封。
“我那未曾谋面的好友虽名为九忍,忍下了十年苦囚,却唯独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隔日便故意惹怒殷彤云被她杀死。而我懦弱,苟活至今,是因仍有执念未完等我死后,你需用我这一身功力替我与九忍杀了那两个孽子!”沈谯明气若游丝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双目圆睁,再也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