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全封闭的、除了一扇门就没有任何的窗户或者排风口的房间,椎名有意选择了这一间,无非是想挫挫这个孩子的锐气。
他确实有些惊讶,虽然看守人不会对孩子真的下狠手,但要把两三个成年人打伤,肯定不会是一般人。
他挥了一下手,手下们纷纷退出这个房间。
“先生,要我留下吗?万一——”中岛询问道。
“不必。”
椎名先生脱下浅灰色长风衣,随手扔在了一人座的软皮沙发上。这沙发,也是根据椎名先生的身高、体格、颜色偏好定制的,他是个对生活质量很严苛的人。
他坐了上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量着眼前这个不服管教的小子。
当初办这个不太正规的“收容所”,他从没有希望那些孩子将来还能记得他,也不求他们会报这“一饭之恩”,只不过是心底的那点恻隐之心偶然地作祟了,头脑一热就安排中岛去做了。
但是,这不代表不识好歹的小子可以无视他一手创下的规矩。这种野小子,没有人管教,就是麻烦,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尽找事。
和许多流浪的孩子一样,眼前的这个,看上去也是极度营养不良的样子,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可以打伤成年人,或许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椎名曾经也过着那样的生活,如果不能拼劲全力保住自己的生命和食物,那么只能悄无声息地死掉,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没有人在意你是死是活,没有人会将你的尸体放在一个温暖的地方,从生到死,你只配享有天地间的寒风,没有资格体验阳光的博爱。
当心跳完全停止不再跳动了,垃圾堆里的虫蚁会爬满一身,它们将这具尚有温度的躯壳当作温床,而你毫不知觉。这样也好,这样就永远体会不到痛苦了。
但那时,为什么会死命求着近藤先生救自己一命呢?
因为还想活着。
这个孩子瘦是瘦了点,但他没有一点屈服的样子,腰板挺地笔直,像是要和这个长得如模特打扮地矜贵的成年人一较高下,眼神也是桀骜的,如同刚刚学会飞翔的雏鹰,骄傲地从悬崖上坠落,感受着风的形状。
他就死死地盯着椎名先生,仿佛那样,就真的能在椎名身上戳个窟窿。
椎名先生懒得和小孩计较,看他的表情只觉得好笑。
他不由得想起了十几岁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任何人对他有不利企图他就立马可以冲上去拼命,也不会在意这举动会不会同时也伤了自己。
如今是没有这样的气概了。
所以在看着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像在看着年轻的自己,也就不自觉地不太生他的气了。
但是,这点宽容绝对不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还好,椎名先生的表情堪比万年冰山,谅这个孩子怎么也看不出来。
“你几岁了?”
“十三。”小孩瞥了他一眼,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地回答。
椎名先生看了一眼,觉得不像,太瘦太矮了。
“说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总是这样,渴望着长大,偏不想承认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事实,殊不知,作为一个孩子,可以享受诸多特权。
也对,那也只是针对父母俱在、家境良好的孩子,像这样的孩子,只好逼迫自己一夜之间长大。
“我只说你不是好孩子,没说你是小孩子啊。”椎名先生心中感慨,语气也不免放轻。
“哼。”
到底还是个孩子,说不过大人,只好发出这些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和意义的词汇。
“你是和你的父母亲走散的吗?”
“我我不记得他们了。”说到双亲,那张稚嫩却故作凶狠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本就该属于孩子的天真和无助。
椎名心下明了,一定是从小失去双亲又没有其他亲戚,只好自己一个人生活。
他不由得更加心疼几分。
椎名并不是见到每个流浪的孩子都会捡回来,对这个孩子,也同样没有破例。
他并不会每天都去一番街,但不知从那天起,每次去哪里,总会看见那个孩子。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连脚也是光着的。也不知饿了几天,椎名先生吩咐手下给他买来了热乎的饼,他看也不看是谁递过来的,就像是抢过来一般粗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椎名先生又叫人去买了水,自己先走了。
但这个孩子的记忆力非常好。
当下次椎名先生再次路过时,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于是椎名就眼见着那双眼睛一下子有了光。
椎名先生自知不是圣父,更不是上帝,没有办法和义务去解决世上的一切丑恶,将希望和爱带给人间。他能给这个孩子的,仅仅只是几次餐饭而已,更多的,他给不起。与其让这个孩子饮鸩止渴,不如一开始就断了他的希望。
于是,椎名先生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