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以为老去是件漫长的事,
有时候它是一夜之间。
在清晨的镜子看见苍白的自己,
像一颗正在消失的流星。」
临出门前,秦焕冬照着镜子,耳边莫名响起了这首歌。
他有段时间没去理发了,微长的头发耷拉出来颓靡的气息。卫生间的灯光苍白,映得他皮肤淡无血色;一双眼里满是倦怠,是两道剑眉都提不起的丧气。
这是他这许多天来第一次正视自己,却没由来地觉得陌生——
时间仿佛永远停滞在了高中。记忆里,他还应该是那个玩世不恭却意气风发的少年,喜欢在课间到校园各处吊儿郎当地晃荡,也爱在课堂上嬉皮笑脸地跟老师抬杠
问题学生也好,不良少年也罢,至少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副丧失灵魂的颓唐死相。
秦焕冬的嘴角费力地向上扯了扯,而后垂下眼,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
南方的冬天Yin冷入骨,他瞬间被冻了个激灵,眼中恢复了些许神气。
他重新仰起脸,任由冰冷的水滴沿着瘦削的轮廓往下淌,哆嗦着嘴唇,朝着镜中的自己用力地笑了笑——
这个笑平白让他觉得心安。
秦焕冬抹了把脸,收拾好情绪,Jing神抖擞地出发了。
2
“妈,我去帮裴可碰只头”
“裴可——就是高中里向成绩老好,后赛来去了香港大学个伊个小姑娘。”
“今朝夜里大概要晚回来了,反正侬管侬困,覅等我。”
“晓得了——勿会太晚个,侬放心。”
关门之前,他顿了顿,伸手揽过母亲,紧紧抱了她一下。
看着母亲脸上的抑郁被他的拥抱冲淡了不少,秦焕冬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
然后双指靠住额角,朝她潇洒地一挥,转头就三阶并作两阶大跨步迈下了楼,一如高中时每天上学前那样。
那时父亲还在,母亲也不曾抑郁,他还是个没心没肺、天塌下来有爹顶的二世祖。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彼时的光鲜,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离开母亲的视线后,秦焕冬脸上堆起的笑容逐渐崩塌。
他走在初冬黄昏的街头,整个人仍然沉浸在低chao无边无际的Yin影中,唯有“马上就要见到裴可了”这件事聊有安慰——
现在是十七点十九分,距离裴可与他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四十一分钟。
他心里揣着四分欢喜,三分甜蜜,两分不安,一分怅惘,跃跃地期待着这一次的重逢——
毕竟那是他执念了近十年的人。
3
年少时动过真情却爱而不得的人,总是会让人执念终身——
我们称这样的人为白月光。
裴可就是秦焕冬的白月光。
他与裴可相识于高中,坐过前后桌,也曾志趣相投交谈甚欢,后又因为旧日种种渐行渐远。
一场高考拉远了两个人地理上的距离,却恢复了些许感情上的距离。
到大学后,两人的联络反而多了起来,时常闲聊,偶尔交心,持续至今——
他认真想了想,倒也没有至今。
自从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他和裴可已经断联一年多了。
可就在尘埃初落定的时候,她回来了,主动联系他,约了他出来碰面——
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的一场救赎,她的降临有如神只,为他的惨淡人生带来了些微亮色。
4
前天是父亲的葬礼。后事到此为止,终于告一段落了。
那场漫长的噩梦进入了尾声,虽波澜甚小,却仍有余韵。
昨天,他回到了公司。连日请假后,工作堆积如山。他状态差,失误频发,被训也只能低头挨骂。
回家的路上,他被一辆别克追了尾。对方是名新手司机,事发后一直向他鞠躬道歉,堵得他满腔怒火无从发作,最后只能窝囊地回到车上开车就走。
停车入库后,他在车里闷头坐了良久,上楼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一进家门,迎面就对上了母亲强颜欢笑的脸。她刚哭过,眼睛还红着。
父亲出事后,她就有了抑郁的征兆,两年来愈演愈烈,直至今年去Jing神科就诊后,才通过服药稍有缓解。
他没有点破母亲刚刚消歇的脆弱,只是搂着她的肩带到餐桌边,打起Jing神就开始大快朵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赞不绝口,直夸得她破涕为笑。
她伸过手来,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背上,转而握住了他的手,微微哽咽道:“冬冬,爸爸没了妈妈就只有侬了。”
他将母亲的手反拢进掌心,朝着她嬉皮笑脸:“侬放心,儿子比爷上路,从今以后,勿会让侬吃苦头的——”
“今朝个饭碗头,”他用拇指比了比自己,语气还透着豪情,“我来汏。”
饭后,他将碗筷收拾进水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