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乃旧时南北盛事。自熙宁时王姬下降,更增风流会之说。秋猎固前朝一时之盛,今人虽贵多不知矣】
李瑽回西京后才见到自己的长兄。他在秦宫中长大,虽称是皇室宗亲的养子,其实是陇右李氏交付皇帝的人质。如今常见到长兄,他从未与她提及母亲,她不免心头郁郁——母亲牵念半生,至死未能再见爱子一面,而他似乎并不挂念母亲。
“妹妹近来与六殿下交往颇多?”李璟的青色西海马走在李瑽的小马“栗子糖”一旁。
“太后娘娘吩咐六殿下照看我。”李瑽低声答。她未曾想大哥会主动提起此事,不免分外尴尬。在众人眼中,她与宁王几乎到了只求皇上赐婚的地步。
“你可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李璟一笑,“小心驾驭!”
李瑽一笑,似有些怔怔的。言语之间,几支队伍就逶迤笑闹了过来。其中还有几名艳冶美丽的女子,都是骑装打扮,多是宗室的侍妾。
“嘉祐,吾等前来抢亲,快把你家的姊妹交出来!”旁边队伍里,有人一马当先奔出,扬鞭指着李璟身旁的李瑽。随行的子弟发出爽快的大笑。
李璟一笑,横过马来,李瑽也不言语,向后瞥了一眼,眠月会意,一打马自后方转出来。“抢我们小娘子,倒先跑过我的马再说。”
来人见是女子,已存轻视之意,不由跃跃欲试。“请!让姑娘一射之地!”
眠月妩媚娇小,往往让男子轻视了去。但北境女子马上本领绝非等闲。“不必!请大人与我一较高下。以远处树林为界,先返回者为胜。”
一支响箭,两骑自队伍中冲出。初时眠月只是跟紧了对方,约过了半程,便加紧了速度。那男子本是想逗弄下这自告奋勇的小美人,眼看吃力,亦使了全力。两马奔腾,围观众人喝彩不迭。
返程过半,眼看对方仍在自己前方半骑,突地一扯马缰,那马儿亦胆大得很,脚步不乱却贴了上去,“忽而”一声,眠月对着前方那马吹了声怪哨,那马突然就乱了阵脚,让过眠月的马就慢了下来,腿一打结,险些把人都掀了下去。
“那小妖女冲着我的马耳朵吹了声哨儿,马腿就软啦!”那人狼狈不堪,自眠月马后一射之地,忙忙奔了回来。
“怎么的用歪招儿欺负人!快去给大人陪个罪。”李瑽笑个不止,对着眠月佯怒。
眠月翻身下马,敛着裙裾俏生生走到人前,深深行了个礼。“小女子不懂规矩,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勿怪小女子冒犯之罪。”
对方见美人于自己马前娇声谢罪,气还未消,魂魄先荡了叁分,只得一笑了之。
“呸,这样人,活该修理他。”眠月回过队伍里,甩甩鞭子,向着那人悄悄啐一口。
“我的好姐姐,多亏你替我挡一阵,”李瑽不禁笑,“你这身法,可得让人记几年的。”
李瑽只在猎场外围观望。先是豹子,再是熊,后是斑斓皮毛的猛虎。当今圣上极喜欢围猎猛兽,参与的各家纷纷带出Jing心调教喂养的凶猛猎犬,展示自家子弟威风,以求博得龙颜一悦。
“为卿谋一绿熊席,暖膝可以?”
她回过头来,见是元澈的伴当扛了猎获的熊。
“夜长暖足有狸奴。”李瑽把自己马鞍后的猞猁抱入怀里。她方遣眠月为她取衣物,李璟便不知去往何处,其余众仆从见宁王来,也向一侧回避。
他的马靠近她,“如此,吾愿为卿狸奴。”元澈牵起嘴角,对她低声道。
他突然说出这样下贱的话来,直让她脸颊飞红。她坐直正色道:“殿下自幼亦诵圣贤经典,为何如此调笑。”
“圣贤?”元澈大笑,又道,“本王专爱养只秃毛鹦鹉,教其诵读孔孟。”他低垂目光,“美人,此刻西京,尚有许多女人想做我的狸奴。”
她怒视他,他看起来却十分认真。她松开手,她的猞猁轻盈地跳回她马鞍后坐好。他平日亦曾调笑她,却不似今日这般无耻,她只觉情势古怪,踌躇间打马转身。
他的马侧身,拦住她的去路。
天色将晚,两人立在猎场边缘,相对无言。李瑽踌躇忐忑间,元澈忽地将她自马背上抢了过来,纵马奔了出去。他人灵敏矫健,马又快,旁人拦阻不住。
风在她耳边呼啸,他把她置在自己马鞍前,那是秋猎中男人给自己女人的位置。
她也曾坐在李璘的马前,那时她是他宠爱呵护的幼妹。少年郎意气飞扬,马儿信步游走。凉州夏日的广袤草场如湛绿的大海,两人肆意倒在草场上,她枕着他的手臂。
“我们俩在凉州一辈子,该有多好。”
“怎么不能一辈子?我跟父亲母亲说,我嫁了你,你不做我家儿子了,做我家女婿。”在边城娇养的女孩并不懂何为闺秀的羞怯,只是天真地吐露情意。
“我总有一天,要回北境去,找到我母亲,给我父亲报仇。”
他从不对她细谈过去种种。
“你的仇家是谁呢?也去告诉父亲,叫父亲带兵去抓他来,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