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凌雋珈令下人松了府内的守卫,任她自由走动。她不太担心郁满蓁逃走,确切点来说,卖身契在自己手上,她可是合情合法合理的拥有她的全部。即使走了,哪怕要不回来?而且她可以去哪?回家等待下次不知又遭畜生父兄卖了为娼以色侍人?
留她下来,不过是护她安全。
这世上,金枝玉叶乃权斗牺牲品,高门大户之闺秀,不过用来联姻维权,小家碧玉就更惨了,丰收之岁尚能果腹暖衣;歉收之年,为奴为娼者不计其数。所以啊,这吃人的社会,做女子太不容易了。
郁满蓁得知消息,凌雋珈予她些许自由,心下对凌雋珈戒备又少了半点,却是疑惑中带好奇,多番细想却不得结论,且先放下心中纠结,好好打听小妹情况。
却不料在院中蹲下观察两隻花蝴蝶停佇花瓣上之时,听到小妹近况,脸色煞白,紧攥的手颤巍巍,怔忡难安。须臾,更是惊得浑身抖震,脸上Yin翳极深。
“这本不该说,郁家那些男人,果然没一个好,卖......了大的还不够,连那金釵之年的幼女都不放过,送上门给史福那yIn人狎玩。”
胖大娘小声说完,又装模作样的在除杂草,旁的那瘦竹子大娘斜乜她一眼,打算接话,却是在开口前先左顾右盼,“这么小,就怕玩几天就玩死!那混帐东西,一年到头玩死多少女人。”
郁满蓁泫然欲泣,小妹一定怕死了,她要救她,却想到自己被禁足,心下乱成一片,混混沌沌地回了房,不停来回踱步,紧扯着袖子,甚至腰背撞到桌角,浑然不觉疼。
要冷静,想想谁人可帮香儿?
林大哥?不。
舅舅、姨母家?不,前者太远了,怕是来不及,后者,太多年没联系,恐怕不会相助。
她一遍一遍想,翻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心中颓然丧气,没有人。
身边就没有一个人会敢得罪一方豪绅。
一室Yin冷,窗不透光,死气寂寂,像她的心。
她无助跪坐下来,一连串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过了好半天,肩膀还是微微颤抖着,天大地大,却无一人可助,只能绝望抽泣。
她要出去,救香儿。郁满蓁知道凌雋珈所谓的自由走动,多半是在宅内,不可出宅。但她今天必须出府,她要先找到香儿,证实那传言真假。
她多么盼望消息是假的,或者不是她的妹妹,是别家可怜行霉运的女孩。又或者,如若必然有一人要牺牲,成为史爷的玩物,就让她代替香儿好了。身为长姊,如何亲眼看妹妹受辱,视若无赌?枉为人!
于是她使计故意支开院中下人,前去为她取准备吃食,又讹称抱恙,叫丫鬟去找大夫。待院中空无一人,找来长梯欲爬墙逃走。
嘭嘭嘭,心跳声几乎跃出亭院,她好怕,明明不是作贼,她只是离开这里。这十七年来,像是头一遭做亏心事,豆大的汗早已沾shi内襟,提腿攀上梯的腿颤抖而软弱无力,多次叉错脚踏了空。
“看来还是放太多自由了,心野了”
背后一威严又熟悉之声传来,郁满蓁脚踏了空,脑袋一片空白,身子一虚,突从一人高的梯上跌下,“噗通”倒地,闷哼一声,得知事败,“噗通”又双膝跪地,低头歛眉,不敢出声。
取吃食下人回来时见找不到郁姑娘,只稍有慌乱。其中一人机警冷静,二人分头行事。
一人听见杂物房有怪声,见郁姑娘薄小身板,艰难的扛了木梯,一步一步踉踉蹌蹌的,随即想到对方怕是要做坏事,脚下生风,前去通报。才走到正院,就遇到凌家主,简要地报告了情况。
凌雋珈黑眸一沉,迈开长脚大步跟上,到了后院入了眼帘就见郁满蓁爬梯打算越墙而过。脸又黑了几分,以为自己不担心不在乎她会逃走,可亲眼见到了,又不是一回事,生气,是很气。
见郁满蓁跌倒又跪下,仍无动于衷,没有倾身上前扶一把。他罕有的在赌气,又或是故意要这样做,才舒心。
二人沉默半响,终是始作俑者先开口,一字一句,像鼓起所有力气:“凌掌柜,奴家有一事相求,此事只有你能救我小妹。”
半响没回应,郁满蓁忍不住稍稍抬头,还未对上眼楮,“你不是打算自个儿去救吗?而今又换成我了。我为何要救?”那是事不关己,决绝的回答。
郁满蓁讶然,后又觉悽然,是啊,他为何要救香儿,我是有多傻,我也是被买回来的,他跟史福是一样的,我求谁不是求,为何犯傻来求他。
正欲起来,又听凌雋珈恶狠狠地斥“你父兄欠债理应归还,欠了史福的钱,还史福喜爱之物事,银货两讫罢了。”
“再说,此为两家之间私人之事,无人可干涉其中。不瞒你,此事我早有耳闻,本来没预到你会知悉,如今你知悉了,又能如何?你趁机逃出去,平白让史福一併纳入门?”
郁满蓁欲辩解,“不自量力!”一句驳斥得她无言以对。凌雋珈一身黑蓝长衫,阔袍大袖,俯下身,眼神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