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要强,想让小儿子官做得更高些,便托谢子诀在朝中帮帮忙。谢子诀已位极人臣,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应是信手拈来。
可谢子诀却踟躇不愿,他为人清直,像这种舞弊之事,是敬而远之的。
弟弟只学了这么短时间,就能考中院试,不如继续再考下去,堂堂正正为自己谋个高官做,何必要偷偷摸摸地靠家族关系呢?将来想起来,未免不安。
长公主知他素来两袖清风,遂不再提此事。
可这话传到二房那里,谢灵玉和温芷沅都不是很高兴。
读书是多么辛苦的事,谢子诀居然让谢灵玉像那些寒门书生一样十年苦读?
泱泱赶考者那么多,有几个最终能考中进士的,谢子诀这话,明显就是自私,怕招惹是非罢了。
谢灵玉对自己这亲大哥不禁又失望了一层。他骨头硬,性子傲,既谢子诀不肯帮忙,他就不再求,决心要靠自己之力当上高官。
谢家是名义上的长安第一豪族,处在权利漩涡的最中心,被无数人死死盯着。
很多时候,只要暴露一个小小的破绽,就会被人越扯越大。
关于谢灵玄被人替身了的谣言满天飞,文武百官大多相信谣言不会空xue来风,谢家族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大灾祸。
况且现在这个谢灵玄行为举止确实奇怪,哪里有以往半分的光风霁月,跟个书呆子差不多,更加引起旁人的怀疑。
少帝一向最信赖宠爱谢右相,但他也对长安城流传的恶语流言坐视不理,足可见少帝也对这个谢灵玄的真假遗有疑虑。
他们所有人都习惯了那个处事圆滑的谢灵玄,把谢子诀原来的模样都忘记了。
我弱敌便强,谢子诀在朝中的温吞表现,引起了许多心怀不轨之人的针对。
从前谢灵玄创下的威严和地位迅速土崩瓦解,那些连抬头看一眼谢灵玄都不敢的小人,如今也能光明正大地弹劾他了,且用词十分尖锐,不留情面。
其中就包括商氏。
商贤弹劾谢灵玄共计一十八条罪状,包括冒充一品朝廷命官、诱引朝臣养ji、诬陷张氏皇商、强占温家女、逼温家女勾栏为ji、毒杀温氏幼子、火烧商府等等。
商贤自从死了儿子后,一直蛰伏隐忍,暗中收集谢灵玄的罪证,就是为了反戈一击。
一十八条罪名,条条诛心,排山倒海地朝谢子诀砸下来,最轻的一条罪名都是髡首之刑。
谢子诀如丧考妣,天都塌了。
他只是个读书人罢了,从小到大苦读圣贤书,如何能应对这样波诡云谲的朝政争斗?
商贤见他不回击,更认为他是做贼心虚。
谢子诀有口难言,这孽都是原来那个谢灵玄做的,与他实在无任何关系。
但他现在和那个谢灵玄绑在一起,那个谢灵玄就是他,他就是那个谢灵玄,那人死了,这些罪名就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若将真相坦白,且不说有没有人会信,明摆了就是承认他是假的,他冒充了人家谢相,下场同样会很凄惨。
谢子诀好后悔啊,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覆水难收了。
若他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宣布自己的身份,最多就是被人嘲笑几句而已。
可现在有人要弹劾他,他才说自己不是谢灵玄,难免有临时托口、推卸责任之嫌,越描越黑,商贤正好可以反咬一口,说他临时编造谎言。
毕竟疯子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换句话说,众人心中认定那人才是真正的谢灵玄,已经潜移默化地认定谢子诀是假的了。
太后不喜谢氏,趁机也想给谢氏重重一击,好重新控制少帝。
谢子诀束手无策,只能去求长公主。
长公主退隐多年,对这些朝政之事从不过问,并帮不上忙。
她还纳闷呢,自己这大儿子一向最会处理朝中这些尔虞我诈的,怎么忽然这般懦弱废柴,为什么不像以往那样还击敌人呢?
官场和内宅息息相关着,一门主君是否风光荣耀,往往决定他的内宅是否风光荣耀。
谢子诀在朝中四面楚歌,谢氏在名流中的地位也急转直下。
许多贵妇避灾讳祸,短短几日,就不和谢氏联络往来了。
谢氏这长安第一世家,俨然成墙倒众人推之势。说来,被人极端敬仰和极端嫌弃,也就只在一夜之间。
谢蕙儿马上就要成婚了,嫁妆中缺少了一十二颗南洋明珠。南珠虽然珍贵,却并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东西,只因谢府近来运势不顺,才使南珠都凑不齐。
翻遍谢府库房,也就温初弦手里有此物,还是当年盛世大婚时,谢灵玄亲送给她的聘礼,颗颗莹润光泽,晶透非凡。
长公主便想,先把温初弦的南珠借来用用,给谢蕙儿当嫁妆。谢氏本已式微,蕙儿若不带足了聘礼前去,一定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但动用儿媳妇嫁妆这种事,长公主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