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把“没意思”叁个字咂摸出了千百种意思,仍然没有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解释。
“画儿不错。”邓娉婷忽然轻轻把那张小笺放到他桌上,直直推到了他眼皮子底下,语带笑意。
林佑的呼吸一滞,脊背猛地一僵,不敢抬眼看她,只盯着那只纤纤柔荑一言不发。
皮肤白而透明,手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每个指节处都细腻光润,指甲上的小月牙像她笑弯的眼,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他。
这无声的对峙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林佑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她耐心的笑容里,终于,他满脸通红地梗着脖子抬起头来,艰涩开口:“我……”
“嗐,还真是你呀!”
林佑闻言,讶然抬眼,这才对上了她的眼睛。
邓娉婷的瞳孔颜色很浅,此时眉眼弯弯,如晴光映雪。林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烧起来了,他眼皮都舍不得眨,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有人突然高喊了一声邓娉婷的名字:“有人找!”
“来啦!”邓娉婷回头应了一声,飞快地把小笺收走,手腕却被林佑按住了。
“嗯?”邓娉婷的目光落在那只固执的手上,突然体会到了祝续南当时收到日记本时的感受——十分感动,却仍然选择拒绝。
作为一个被表白的对象,向你表白的是你全然不熟悉不了解的一个人,而他熟知你所有的偏好和行踪,除了礼貌地道谢,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或是,性爱?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到此为止吧,就让彼此停留在最美好的年少时光。没有多年后的久别重逢,没有不甘心驱使的言不由衷,没有一步错步步错的蓦然回首,邓娉婷想,如果当初只是简单地交给保险公司处理那一场车祸,现在的自己,会不会好过许多?
就在那人生预设的轨道上,莫名其妙地交错,然后渐行渐远、永不回头。
林佑看着邓娉婷的神色晦暗下去,以为是自己按痛了她,匆忙地松开了手。邓娉婷惨然一笑,摇了摇手中的小笺:“谢谢你,我很喜欢。”
“谢谢你,我很荣幸。”祝续南地拒绝言犹在耳。
然后邓娉婷小心地将小笺收在了抽屉里,才迎了出去。
找她的人,是祝续南。
——永远这么的不合时宜,永远都是在她最不想看到他的时候出现。
邓娉婷脸上原本还挂着礼节性的笑容,看到祝续南那一刻就倏地收得干干净净,她冷漠地打量了一下他,一开口就是忍不住的Yin阳怪气:“哟,缺药引子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祝续南地声气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小点声求求你。”
“您老人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别来找我了成吗?你和李泽华,我一个都不想招惹了。”邓娉婷偏不顺他的意,大声道。
你听到了吗?篮球队长和他兄弟都和十四班班花有一腿!
走廊上十四班和十五班的同学见状,纷纷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祝续南急得走近了一步,邓娉婷马上后退了一大步:“别!您老人家离我远点,晦气!”
祝续南分明地感受到,自己已经从朱砂痣沦落为蚊子血,还是随着时间推移斑驳了颜色的那种。
“可是我的弟弟不听话啊!”祝续南忍着耻,压低声音道。
“这是命运给你的考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很好,你也保重。”邓娉婷撂下祝福的话,一个箭步就冲回教室了。
“哎!哎!”祝续南不死心地喊了两声,悻悻转身,还欲盖弥彰地和走廊上地同学打招呼:“女人心海底针,嘿嘿!”
林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邓娉婷在座位上坐下,拿起了他刚刚放在她桌上的字条。
“我有一副特别的画想请你看,今天可以吗?”
“唉,这不就是性转版的我和祝续南吗?”邓娉婷头疼地扶额,她想把林佑摇醒:暗恋就是一场自我感动!赶紧收手吧!
“不要靠近暗恋,会变得不幸。”邓娉婷大笔一挥,写下了对林佑的人生忠告。
“所以我让你知道了^ ^”
邓娉婷看着那个笑脸符号,叹了口气: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啊。
她站了起来,向教室外走去,在即将迈出门的那一步,回头给了林佑一个眼神。
那眼神是在说:“还不快跟上?”
林佑抿抿嘴,笑了。
第一次坐重机后座,邓娉婷客气地抓住了林佑的衣角:“咱慢点哈,我还想多活几年。”
她说“咱”。林佑美滋滋地想,发现自己从教室出来就是一路止不住的嘴角上扬,他强行把那嘴角往下压了压,点点头:“你放心。”
直到重机在街上风驰电掣,转弯时几乎要和地面平行,邓娉婷才反应过来,林佑那句“你放心”,说的是“我的车技你放心”,而不是“我会慢慢骑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