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岑安寡言少语,半晌,低声问:“那之后陈启睿和江添呢?”
“没接走,都留着了。”老妈摆摆手,有些感慨,“小添还有爷nai,有人照看,他肯定不走的。启睿……启睿就跟着大家一起过了。那孩子都能下地了,也不难带,养他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其实不费事。而且他初中了以后政府也出力,国家供他读书,也还好。”
城里那户有钱人家再没出现过,甭说带走陈启睿帮忙抚养,自此后连影儿都没有一个。
谁都不了解陈展中在外头是哪样的,更无从知晓别的方面,一场大火带走了全部,渣都不剩。
这么多年过去,陈家的悲惨俨然连茶余饭后的谈料都不是,没人关心那些有的没的。
死都死了,入土的不能复生,重要的孩子们该怎么活。
再接下来的进展如白开水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惨剧成了随风往事。
后来陈启睿走出了镇子,不回来了;
阿冲也长大,但着实没读书的天赋,加之家里没钱,老妈多病,当爸的挣的票子不够治疗费,所以走上了放弃读书、打工并恋爱生子的路;
江添是唯一让大人省心的,也算是按长辈们期待的那样活着,但可惜在他高二那年,江家的老人患癌生病,这孩子也是一根筋,竟直接弃学打工去了,任老师大人苦口婆心劝都不行,直到江家老人去世,他才重回校园,重读高中,二十三岁才读上大学。
“癌症嘛,哪里容易治好,不太可能的。”老妈说,讲起这些就不断叹息,“小添他家没钱,他去打工也是不够的,还是好心人捐助的费用才可以治。小孩子自尊心强,不想拖累人家,非得不读了。老的没了,还是好心人继续他读书嘛,帮了他好多的。”
纪岑安问:“哪个好心人?”
“我不认识,没见过。帮小添家办资料盖章都是我家那口子在处理,他在管这些,我不行,没能力管,我都不识字,看不懂那些东西。而且那个资助的不愿意露面,大家都没见过是什么样。”老妈摇摇头,对这方面不了解,只知道一点,“不过等他读大学了,那个人就不帮了,再也没联系过这边。小添是靠申请贷款还有打工读的书,他很努力,都是自己养自己。”
江添和纪岑安差不多岁数,他二十三岁读的大学,现今大三,算起来,也就是三年前考上的大学。
而好心人对他的资助恰巧就是三年前停的,偏生就是纪家出事的那段时间前后。
纪岑安嘴皮子干干的,红润早没了,只余下一层难看的苍白。
到这程度了,不会想不明白前因后果,已然懂了。
城里的有钱人家就是程家,娇小姐是下午村里老太口中的玉洛,祭祖队伍里别的孕妇就是她的“亲妈”程玉珠。
整件事说来就是,曾经的流氓陈展中一朝发迹,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程家不谙世事的二小姐,但程家不同意,从上到下都不答应这门亲事,二小姐便跟陈展中私奔跑了。然后生米煮成熟饭,等再出现已经迟了,两人孩子都生了。也许那时的程家还是不松口,因此程玉珠才借着养胎的幌子到高桥镇来看看,明面上骗过了程家的人。
而为何发生火灾,还有程玉珠出事时在哪里,离开了还是怎样,以及有没有同伴陪着,谁都不清楚。
可如果二十五年前程玉珠产下的是死胎,那自己为什么还在?
纪岑安抿紧唇,眉头拧着。
阿冲老妈又叹气,惋惜得很。
安静半分钟,纪岑安迟疑了下,望望面前,还是问:“阿冲爸爸……叔叔他们又是怎么出的事?”
不介意告诉她,老妈说:“上货被车撞了,没救活。那时他和俊浩都在你们那个酒吧做工,有一天出去拿货,在路口出的事。”
俊浩,阿冲的男朋友,也就是小宇的爸爸。
面上流露出哀伤,老妈回忆道:“当时我们还是住的之前的那个房子,你去过的那里。她爸白天还高兴,想着小添要读大学了,走前还打电话跟我说晚上回来讲点事,估计是告诉我小添上哪个学校了,可谁知道……唉……”
纪岑安指尖不自觉抽动:“找到肇事司机了吗?”
老妈一脸苦涩,再次摇头:“没有,跑都跑了,一直没抓到人。”
肇事司机是个有案底的孤家寡人,事发的第一晚就逃逸了。最后案子只能暂时终结,周家至今没拿到司机方的一分钱赔偿。
过去了这么久,阿冲和老妈几个也算是放下了,但旧事重提,难免还是会伤心。
老妈没文化,可不是傻子,既然纪岑安都自报家门是二爷家的了,那她必定跟城里那户人家有关系。
总不能是陈家的亲戚,陈家可没这种亲戚。
但老妈也没多想,先入为主纪岑安也是穷苦家出身的姑娘,只当她是娇小姐家的远亲,以为她是冲着娇小姐来的。
老妈问了问,探究她和娇小姐的具体关系。
纪岑安没讲实话,以远亲的由头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