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娘子这是冷静下来,想明白了。郭纪氏一贯知道她的性子,对她这么说虽不奇怪却生气:你糊涂!定国公府岂是咱们得罪得起的?你一句和离说得明白,楚赟日后的仕途还要不要?沁儿的名声还要不要?况且女儿家,这种委屈总是要受的,她又是高嫁,便该知道要忍。
母亲,沁儿才十七岁!您让她忍一辈子?郭大娘子努力平复着情绪,语气还是冲了起来。母女二人间就这样起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僵持不下。
裴砚折回院中的时候虽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却听得出在吵,他怕直接进去闹得尴尬,便在院门口就驻了足,睇了眼立在门边的婢子。
那婢子连忙进屋去禀话,只一瞬间,屋里的争吵停了。
待那婢子再折出来,就引了裴砚进去。裴砚迈进门槛,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沁沁许是适才来时颠簸得肠胃不适,已歇下了。说罢就望向郭大娘子,岳母大人,小婿真的很想尝尝您做的担担面。
哦郭大娘子忙定心,疾步往外走,我去做。
辛苦您了。裴砚含着笑端正一揖,还客气地往外送了两步。
等把郭大娘子送出去,他再折回屋里,就变了张脸。
他不再笑了,也不再客气。大马金刀地往郭纪氏跟前的椅子上一坐,张口就说:外祖母,我娶了您外孙女就拿您当自家长辈,今日咱们祖孙便谈谈。
郭纪氏被他这架势吓住,屏息递眼色让下人们都退下。裴砚心领神会地静等他们退出去,开口直言:祖孙之间隔代亲。您怕沁沁过得不好,我理解;但您好心办坏事,在我这儿不行。得凡夫妻过日子,都是商量着一步步来的,您现在是要她一味地捧着我供着我,见我们亲近些您就觉得她失了礼数、就要罚她打她,这我不能答应。
郭纪氏呼吸凝滞,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裴砚,道:我是怕你们夫妻生隙!
裴砚看着她:我们之间有什么说什么,相处得轻松自然,您怕我们生隙;若将礼数规矩放在第一位,过得淡漠疏离,您反倒觉得好了?这是什么道理?
姑爷若想追根问底,那便好好说说。郭纪氏眉头皱得愈深,我瞧得出来,姑爷现下是喜欢沁儿,所以愿意纵着她。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若来日姑爷不喜欢她了呢?是否就会觉得她脾气不好?嫌她人前人后待你不够恭敬?自古夫为妻纲,这日子若想过得长久,她得把她的位置摆正。
裴砚眉心跳了跳,端坐的身子前倾了两分:外祖母,我这个当晚辈的口出狂言,您别骂我行吗?
郭纪氏一怔:你说。
裴砚道:这话对事不对人,我明白您的心意是好的,但您这番话属实是他清了清嗓子,属实是放屁。
你说什么?!郭纪氏怒色顿起。
裴砚摊手:什么叫我现下是喜欢她,所以愿意纵着她?若我不喜欢她了,就会嫌她不够恭顺?您要是担心这个,那我跟您说句实在话男人倘若是个混账,那女人什么样都不管用,她这样我能嫌她不够恭顺,她处处恭顺我是不是还能嫌她寡淡无趣?我若就打算薄情寡义了,她是什么样才能让我挑不出错?您说让她将位置摆正才能把日子过长久,这套在卑鄙小人跟前好使吗?
郭纪氏哑了哑:我瞧姑爷你也不是卑鄙小人
裴砚立刻反问:那您还Cao这个心做什么?您若觉得我瞧着还是个人,就该信我能对妻子好。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别当我是挑衅沁沁过门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处得不错,反倒是回来的这一会儿,您把她吓坏了。您明明是为她着想,却逼得她反过来向我求助,这是您身为娘家人想看到的?
郭纪氏面色不禁泛了白:她向你求助?
是,而且这事我必须帮她。裴砚一喟,颔了颔首,她说您从前为了让她学好规矩,没少打她,她最淘的时候三天里总有两天要跪在院子里挨揍。我知道您是为了她好,可是外祖母,这种日子让谁去过谁都不会高兴,您这样为她Cao心,难道不是为了让她高兴?
我郭纪氏噎了噎,想说:不是。
女人家过得高兴太难了,她这一辈子称得上顺心已算中上,她的女儿嫁了个一心一意的夫君那是撞了大运的。她没办法指望外孙女也有那样的大运,只能期盼她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可是这话她没说出来,她想起裴砚方才的话,忽而觉得有些道理。若他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若他存了心要楚沁的命,便怎么都能挑的出错,她对楚沁的这些管束是没用的。
裴砚见她沉默,便趁热打铁:所以她难得回个门,您就做好外祖母的慈爱,让她高高兴兴的就行了,吓唬她干什么?您还想把她扣下来罚她?我娶她才几个月都下不了手看她受苦,您这个当外祖母的,真能狠得下心?
郭纪氏慨然一叹:我狠不下心
她黯淡地摇头,心里泛着一股子酸涩。
她哪次罚楚沁的时候自己心里不疼?若这孩子能在家里留一辈子,她也愿意宠着她惯着她,可想到她大半的人生都要在夫家过,有些事便不得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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