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条消息传遍了法兰西王宫:按照王后祖母——图卢兹的菲丽普——的谱系,王后对图卢兹伯爵领的继承权应当优先于现在的图卢兹伯爵茹尔丹。因此国王将派兵出征,为王后索取应得的权益。
与这条消息一同传开的还有另外一条不那么重要的消息:国王昨夜宿在王后房中。
大部分人应当是同时听到这两条消息的。据夏美所言,国王陛下一般是这么通知朝臣的:
“昨夜朕宿在王后房中时,王后告诉朕,其实她的祖母对图卢兹有极高的继承权……”
或者是这样的:
“昨夜王后与朕枕间夜谈,朕得知……”
埃莉诺哑然失笑。国王明明都满了二十了,还是得了玩具必须炫耀的孩子心性,看来之前在教会中的教育必是十分清苦。
她并不是真的想吞并图卢兹——凭她祖母那点继承权,她若真这么做了,各地的领主非得造反不可。只是纳博讷女子爵未及成年,又无父母亲族照拂,而图卢兹伯爵茹尔丹身为其直属领主,按理的确可以代行抚养权、主持其婚配。埃莉诺必须寻个正当的由头,让法兰西和南方各领主可以联合出兵。
几天后。
“王后,不好了!”路易国王急匆匆地跑来花园:“维尔曼多瓦伯爵拉乌尔为首的几个贵族联名上书,说我们讨伐图卢兹师出无名,不会在沿途为王军提供补给。”
“维尔曼多瓦在巴黎的北边,图卢兹在巴黎的南边,他提不提供补给又有什么关系?”埃莉诺从桌上拈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
“拉乌尔的妻子是布洛瓦伯爵蒂波的妹妹,蒂波自然跟着姻亲反对我们。布洛瓦伯爵辖下不仅有布洛瓦,还有沙特尔和沙托顿,无论我们走哪一条路去图卢兹,都一定会经过他的领地。”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王后轻蹙起眉头,沉yin了一会儿,问:“这维尔曼多瓦家好像没有其他男性继承人,那如果拉乌尔有什么叁长两短,那您作为直系领主,是不是可以接管他的领地?那这联盟不就分崩离析了?”
“的确如此。”路易道:“可那拉乌尔正值壮年,生龙活虎的,能出什么事?”
“我只是假设嘛,”埃莉诺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伸了个懒腰:“唉,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呢!陛下先请回吧,我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说服’这些人。”
国王一离开,旁边没有别人,夏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王后身前:“求殿下留维尔曼多瓦伯爵一命!”
埃莉诺惊讶地看着地上抖抖索索的侍女:“我不记得维尔曼多瓦家和您家有什么往来。”
“我……我……”夏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怀了维尔曼多瓦大人的孩子……”
饶是埃莉诺,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以前有一阵子,维尔曼多瓦伯爵常常围着埃莉诺打转,她嫌他年纪大,长得也不好看,又不知道是不是教廷派来的人,就没有搭理。敢情是没能攀上她,就搞上了她的侍女。
“蠢货,现在别说是贵族,连稍微有点钱的商贩都非处女不娶,”埃莉诺的脸上掺杂着讥讽和怜悯:“您知道未婚先孕是什么下场吗?”
夏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埃莉诺看着这个女人懦弱的样子,蓦地有些生气:“那个留种的家伙怎么说?”
夏美哽咽着,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维尔曼多瓦伯爵大人的妻子是高门贵女,他根本看不上我,与我欢好了几次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人影了……我最近才发现自己有了孕,哪里敢去找他……”
“您手上也没有他的把柄,他当然想弃就弃。若是个有点良心的男人,多少还能讨点钱财好处,碰上这等货色,那就没办法了。好在您家里也是有爵位的,不像平民女人一样以后只能要么去修道院当尼姑,要么去街上做皮rou生意。叫您家里赶紧筹些钱财,哄一个穷鬼把你娶了,好歹也算有个正经名分。”埃莉诺端起香槟地区新送来的气泡酒,啜饮一口。
这气泡酒是香槟地区的葡萄酒商新创造出来的酒种——只要在葡萄汁发酵完毕之前进行瓶装,那么接下来的密封发酵流程就会把无数小气泡留在酒ye里,酒香伴着气泡的清凉,正适合在炎炎夏日品尝。埃莉诺刚刚享受到气泡酒带来的一点点凉意,立刻又被吵闹的侍女搅得心烦气躁。
夏美哭得撕心裂肺:“像我这样的,就算是硬嫁了人,以后还不是天天受夫家唾弃……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哭喊间,她起身去抓桌上的餐刀。埃莉诺眼睛一转,砰地按住了她想要拿刀自戕的手,柔声劝慰到:“在嫁来法兰西之前我就答应过您,要为您寻一个好夫家,我当然不会食言。”
夏美盛满泪水的眼睛因疑惑而睁大了,抽抽噎噎地问:“可……可我这样的……”
“若让您嫁给维尔曼多瓦伯爵,您可愿意?”埃莉诺热情地建议。
夏美一下哽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回话“伯爵大人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而且位高权重,当然……但是……”
“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