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琰不知自己在石阶上坐了多久,耳畔终于听到脚步声,她闻声缓缓从手臂间抬起头,眼前忽然涌入的光线,让她不由闭了闭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李琬琰适应着睁开眼,那道身影从御极殿的大门逆着光缓缓朝她走近。很熟悉,却依旧让她不敢辨认,她既期盼又胆怯,渐渐地她看清楚了。
李琬琰仰头望着萧愈,她看着他,有一瞬的冲动让她很想上前,到他的身边,可她的四肢是那样的沉重,让她一动也动不得。
李琬琰不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萧愈了,未央宫的时光,漫长的像是半生,他瘦了不少,沙场的日光将他的面庞晒黑了几分,她望着他的眉眼,与他投来的目光对视。
李琬琰心口疼起来,她在他冰冷的神情下开口,声音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委屈:阿愈
萧愈进宫后最先去了未央宫,那里一片凄静,空荡荡的院落似乎已经沉寂许久不曾有过人烟。
吴少陵随在他的身边,进宫前便告诉他,李琬琰早带着小皇帝跑了。
他闻言不语,沉默往未央宫走,吴少陵陪他见证人去楼空的景象,眼见他不死心还要去柏茗堂。
吴少陵将萧愈拦住:阿愈,你别糊涂了行不行?连宫人奴才都跑了不少,你以为她会傻傻留在宫里等你裁判吗?
让开。萧愈抬眸冷眼看着身前阻拦的吴少陵。
吴少陵闻声与萧愈对视,半晌他咬咬牙,收回手臂,负气的转身就走:我去整兵,随你找。
萧愈又去过柏茗堂,那里比未央宫还要沉寂,房间里透着久无人居住的chaoshi味。
萧愈在柏茗堂的石阶上静坐了一会,又去了他之前极少踏足的御极殿。
萧愈垂眸看着抱膝坐在石阶上的李琬琰,她扬起的小脸消瘦又苍白,唇瓣毫无血色,她似乎病了,整个人看起来分外脆弱,似乎经不住长袖下的一阵风,如烟便就会散了。
萧愈慢慢蹲下身子,目光沉沉的望着李琬琰,他平视着她的小脸,久久没有说话。
李琬琰就这样与他对视,渐渐地眼眶便shi了,她想开口解释这一切的误会,可他就在她面前,她却不知该从那句话开始说起。
她有太多的空白,她不知道她被困这些时日里,京城发生了什么,萧愈发生了什么,甚至南境的胜败,她已不知。
你赢了吗?
话说出口时,李琬琰觉得自己问题是那样的傻,皇城都攻破了,她和弟弟都是阶下囚。
萧愈听着李琬琰的询问,他明白她想问什么,可他没回答她,只是抬手将她从冰冷的石阶上抱起来。
李琬琰觉得身子一轻,被萧愈抱起的一瞬她不免震惊。
萧愈将李琬琰打横抱起,他抱起她便转身往御极殿外走,长街上早安静下来,寂寥无人,日落后的黑暗渐渐从天空笼罩向大地。
李琬琰不知萧愈要带她去哪,他带她走的每条长街都那样空寂,最后李琬琰发现了未央宫的门槛。
萧愈目光落到朱红大门上断开的锁,停顿几分,抱着李琬琰走进寝殿,将她平放到床榻上。
李琬琰心口微悬,她下意识坐起身,仰头看着榻前站立的萧愈。
寝殿内没有点灯,夕阳余晖透过窗纸的光分外暗淡,他的身影在黑暗的笼罩下,她仰头望着他,看他昏暗中神色不明的眸光,觉得压抑。
阿愈,你信我吗?李琬琰咬住唇瓣。
她声音落下,寝殿中仍是一片沉寂,安静地她能清晰听到自己和萧愈的呼吸声。
萧愈转身向外走,关上了寝殿的门,李琬琰没有听到那让她熟悉又敏感落锁的声音,他只是掩上走了,不知去了,不知会不会回来。
萧愈走出未央宫,一并关上了宫门,他的目光复落到宫门外侧手臂的粗的铁链上,半晌他去寻霍刀,让他备辆马车。
吴少陵看到萧愈路过的身影,追上前去,试探问:找到了?
没有。萧愈脚步停住,他盯着吴少陵:有事?
吴少陵对着萧愈冰冷的态度吃了个瘪,他抬手挠了挠额头:我点兵,我去点兵。
霍刀准备好马车,萧愈屏退了随从,独自驾车往未央宫去。
李琬琰倒在床榻上,寝殿内的光线越来越黑,她的眼睛确越来越明亮,黑暗里,她似乎可以看清楚寝殿内的一切。
吱呀一声,寝殿的门推开,她惊觉起身,紧紧盯着门口。
推开的门,露出一扇光影,光照亮来人,李琬琰看清是萧愈,紧张的心渐渐放松。
萧愈掏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一盏烛台,他到她衣橱里,随意找出几套衣衫,打成包裹,随后在李琬琰意外的神情下,走到床榻前,再次将她抱起来。
他几乎是将她扛在肩上带出了未央宫,宫门外就停了一辆马车。
萧愈将李琬琰放到车厢里,将包裹扔到她身上,接着撂下车前的帷幔,将车厢里面严严实实的遮挡住。
萧愈亲自驾车,带着李琬琰,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