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后笑道:再重就要破皮了。损伤龙体,乃是大罪呀。
听出了皇后的声音,皇帝嘴角噙了笑,但他依旧没有睁眼,只是抚着她的手道:你是皇后,与朕本是一体,谁敢治你的罪?
皇后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了颤:以前的柯政,现在的齐牧,这些清流,个个总觉得我牝鸡司晨,恨不得除之以后快。
皇帝自然知道清流们平日里都是如何非议皇后的,但他依旧耐心地开解道:言官不总是这个样子吗?当初柯政进谏,连口水都快喷到朕脸上来了,忍忍就好。他们明白是朕头风发作,才要你代批奏章的,所以,你就当他们骂的是朕好了。
你是我的夫君,我可舍不得。说这话时,皇后的脸上竟带了几分小儿女情态。
皇帝笑了,将皇后的手放在脸边、此时窗外有嬉笑声传来,皇帝支起身来,见窗外两宫女背对着他们,正玩得开心。
皇后下意识就要上前训斥:这帮丫头,居然在这肆意喧哗
皇帝不想让皇后离开自己,便按住她的手:算了,她们也就比咱们的升王大上四五岁,何必拘着呢。看着她们,倒让朕想起几十年前刚遇到你的时候了。
想到与官家年轻时的恩爱画面,刘皇后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是啊,宫中难得有这般的生气,她一时也不想破坏这份美好,便与皇帝十指相扣,回忆着两人初遇时的场景,耳中不时传入殿外小宫女的议论声。
你看那石榴花,真红。哎对了,你知道永安楼一道菜叫踏雪寻梅吗?石榴子嵌在酸酪糕里,红白交加,又香又甜,别提多好吃了。
皇帝正把案上的一朵石榴花插入皇后发间,闻之不禁一笑。
很快,小宫女们便议论得愈发入神,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处,音量也逐渐增高。
你吃过吗?我只听说他们的花月宴,满城的名士都去了。
我没有,可尚食局的女官昨儿出宫采买时吃过,她都夸好呢。听说这几天,光在永安楼外排队的人都快有半里了,花月宴虽然每十天才开一次,可是万水阁里的瓦子也好玩啊,听说还有女相扑,等我休假出宫时,一定要去看看。
反正今早林三司候见的时候,不住口地跟王都知夸那儿的酒好喝,说什么不饮一盏,枉做神仙
远处想起了一名内侍的咳嗽声,两宫女忙肃立。一时间,空旷沉闷的大殿又变得静悄悄的,唯有香炉中的升起的烟雾仍在变幻着莫测的形状。
刘皇后有些惋惜:呀,没滑稽戏听了。这什么永安楼,真有那么好?林频做官不怎么样,声色犬马倒是一流。他夸好的东西,一定不会差。待朕这一段身子好些了,就带你出宫去尝尝鲜去。话没说完,皇帝便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那妾就先谢过官家了怎么又咳起来了?刘皇后难掩关心地替皇帝拍背顺气。皇帝的病总是反反复复,她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皇帝摆了摆手:不妨事。只是有点夏热,朕传了抱一仙师来讲经,听听就心静自然凉了。
不一会儿,就有宫女在外通禀:官家,抱一仙师在外候见。
皇帝步入外殿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的目光扫向阶下,却发现除了抱一仙师外,欧阳旭也在旁躬身行礼。
跟从前比,欧阳旭虽然样貌没怎么变,最多因为在西京风餐露宿看起来消瘦了些,可周身的戾气却使他仿佛换了个人,只不过在御前,他自是要压下那份怨毒和野心。
近来那个顾千帆担心他对付他的宝贝心肝儿赵盼儿,派了不少察子守在他家附近监视,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所谓的看淡前尘只是哄哄杜长风的鬼话罢了,他不仅要与高慧成亲、钻营仕途,还要有冤报冤、有怨报怨,赵盼儿和顾千帆,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欧阳旭敛下眼中的怨毒,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臣有罪,未得宣召便擅自随仙师入宫。但臣确有要事相奏,事关社稷,又颇紧急,无奈之下,只得从权,还望官家恩恕!
皇帝不快地盯着匍匐在地的欧阳旭,前朝官员可不比小小宫婢,他心情好了或许可以容忍小宫女们疏职玩耍,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允许官员无诏入宫。他缓缓坐在龙椅上,不满地问:哦?那你说说,有什么事关社稷的大事?
请官家屏退左右。欧阳旭几乎把头低得要陷进地里。
皇帝本皱眉欲斥,但见欧阳旭竟然不要命似的不住磕头,只得挥手让众人离开:起来说吧!
谢官家。欧阳旭举起手中画轴,满脸正义凛然地说,臣欲参中宫圣人欺君瞒上,窃居后位!
皇帝原本正在喝茶,一惊之下直起腰来:什么?
第三十四章 御驾临
欧阳旭拿准了官家会遵从太祖时期就定下的不杀士大夫的规矩,有恃无恐地提高了声音:臣奉召去往西京,青云观有一归尘道长羽化登仙,因其与此臣交好,临行时便将平生所藏之书画尽数赠予微臣。此事,抱一仙师也是见证。其中有一《夜宴图》,乃本朝名家王霭所作,臣昨日赏玩,不意竟发现其中有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