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些日子东华取了赤金血浇灌凤羽花,她心中便始终不定。见他面色一日差过一日,目中执拗却一日深似一日,她知东华这是起了执念,誓将生死置于度外了。可如是情形无异火中取栗、饮鸩止渴,又能支持多久?而今日,她还听得他尤为不祥地将妙义渊托付于墨渊,更觉不妙。
正自焦灼,却见东华挣扎着站起,可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别的什么,突然摇晃着跌倒在花丛里,好半晌都无声息。凤九顿时心头一紧,不管不顾地便要往前冲。
便在此时,不知哪里来了一阵劲风,将绚烂的凤羽花吹得簌簌作响,娇艳的花朵在风中剧烈震颤,宛似狂浪中逐波的扁舟,叫人不禁担心随时都会陷入生死一线的境地里。而下一刻,这颠沛流离样的混乱却又陡然停歇,仿佛方才一切俱是错觉。
从一朵朵低垂的凤羽花里缓缓飘出一个个光点,虽不算很亮,却一点点铺满观景台的上方,就连苍何的万千截面都似映射着这些光,显出近日来最为璀璨的一面来。
凤九来不及惊呼,只因这些光点并未停留很久,反倒渐渐向她汇聚过来。在它们撞上禁锢的四壁时,她清楚地听到“啵”的一声,之后四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迟了一息她才反应过来可能发生了什么,伸出手试探,果然此前困着的屏障不见了。
顾不得细究是什么缘故得了自由,也顾不得在意是真的自由还是一时的自由,凤九抬腿便往东华那里去。
那人安安静静躺在花丛里,只苍白若纸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实。
凤九虽旁观了数日,却要到今日真正碰触才觉出他是如何的消减。她虽不是这世界中人,可所见所闻无不勾起心绪,困居心底的忧虑从未如此真实地呈现出来,叫她不及细想便紧紧将人搂在怀里。
“东华,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仿佛就在不久前,她也这么唤过怀中之人,他与他的身影合到了一处。
凤九轻轻啜泣起来,不知是为自己和东华还是这个世界里的他们。
到此以来,凤九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怎样才能离开以及如何找到她的东华,只因被围困一处,给予她的选择并不多,唯有关注眼前。
可即便是如此旁观,仍时时牵动着她的心。他们是东华和凤九,也不是东华和凤九,她常常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又通过他们看到曾经的辗转与纠结。
同是天涯沦落人,望着眼前人,好似也在望着自己。脚下隐约有路在延伸,是他们的,也是她的,却不知通向哪里。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凤九问自己。
怀中人忽然动了动,他的手本能地攀上凤九的衣袖攥紧,口中唤着“小白”,长睫微颤着睁了眼。
只是,面对梨花带雨的凤九,东华反倒眼神犹疑,不太确信地伸手描摹起了眼前熟悉的轮廓。
指尖的温热让他顿了顿,继而不可置信地将整只手掌都贴合上去,颤抖而微凉的手遇到了颤抖而shi润的脸,他眼睛亮了起来,面上浮起欣喜的笑容,骤然将凤九按进怀里:“小白?你终于来了!”
漫长岁月里好不容易盼到希望,便是东华也不禁有些哽咽。他揽在身后的手用力如斯,让凤九有自己要被嵌进他身体里的错觉。可她不忍推开,不过是乍见的一瞬,她已见到他泛红的眼。
她犹豫着将手臂虚环过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怎么这么傻,等了这么久还要等?”
“我在等你回来。你说让我等在这里,我便等在这里。小白,说好的每千年来搜集碎片,怎么这次让我等了五千年?只差最后一点,我还以为……好在你来了!他们都不信我,说我是有了幻觉……”他絮絮地述说,像是要把欠了几万年的话都倾囊相告。
凤九被笼在熟悉的怀抱里有些无措,她知道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不能给他虚妄的承诺,可要她此时坦诚以告无异雪上加霜,更是做不到。
“我让你等,你便这么傻等么?是不是都没有好好休息吃药,才瘦了这么多!”凤九抑制着眼中的泪意,依旧轻声细语地说。
“……你回来了我自然好好吃。”东华也调皮地耍赖起来,他抓着凤九的手亲昵地说,“小白来看着我可好?”
凤九低头不敢看他,嘴上仍是嗔怪的口吻:“多大的人还要看着!你又不是……”她一时顺嘴,差点将“滚滚”二字脱口而出,又猛然记起此处连滚滚都没有,不由鼻子又是一酸,不得已转了话头,“你非要让我担心是不是!”
“我只是想,也许这样你会早些来找我……”他声音中有着小心思被看破的无奈。
“你可真,真幼稚!”凤九明明拧着眉要生气,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下。
“怎么哭了?哪里做得不对我改就是了。”他替她擦去腮边的泪水,可他蒙在鼓里兀自雀跃的脸,只能让她愈加难受。
东华从怀中掏出一件剔透的法器,内里隐约透出闪烁的暖暖红光,虽不强烈,却叫她觉得发自内心的熟悉。
他献宝似的拿给凤九看:“小白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