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有激动,也有难以置信的惊喜,但却没有当年那种痴心迷恋了。
六年的时间,足够磨灭对一个人的动心,何况是一个死人。他自然是十分记挂穆君桐的,但那份少年独有的倾慕早就随时间淡了,他已不是少年,自然无法维持少年才会有的热烈爱慕。
面对一个死人,再多的情绪也只会转化为怀念。
穆君桐分不清这些,秦玦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为什么衡元来求他时,他并未发怒。他可以忍受知恩图报的人,却不能忍受假惺惺的痴情人。
他抬抬手,让衡元起来,转头对穆君桐介绍衡元的近况:如今他可是衡家的家主。他不情不愿地夸赞道,勉强也算能够胜任。
穆君桐点点头,对衡元投去一个稍显生疏的微笑:真是年少有为。
这就年少有为了?秦玦听得耳朵痒,簇起了眉头。
而在一侧坐下的衡元终于消化了穆君桐起死回生的事实,听到穆君桐说话,连忙行礼道不敢。
这一下倒是有当年那个羞涩少年的模样了。
秦玦明明年岁不大,却用一种老成的口吻回忆过去:若当年你没有救下他,他也没有今日。
这就让穆君桐没法接话了,她只好尴尬地笑笑。
谁知下一句话更让人尴尬,他幽幽道:我记得,他说要报恩,想要娶你?
殿内气氛陡然凝滞。
穆君桐的笑僵在脸上,而衡元更是诧异地看向秦玦。
这一抬头,就看到了穆君桐胸前那个极为显眼的项链。
衡家是世家大族,作为家主的衡元见识不会太浅,一眼就辨认出了项链的来历。这一看就是郢国巫女才能拥有的,而秦玦的生母,郢国的女公子,就是一位巫觋。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年少无知说过的胡话。
当时以为秦玦与穆君桐真是后娘继子,以为秦玦有烝报婚的心思,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年少胡话。
衡元心头震动,连忙垂头,回答秦玦的话:都是年少无知的胡话罢了。
秦玦懒洋洋地把玩着桌案上的杯盏,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你如今还未成婚,是心有所属了?
衡元呼吸乱了半拍,不知秦玦合意,连忙垂头思索。
并未。
秦玦把玩杯盏的手一顿:哦,那你想娶什么样的女子?
没头没脑的问话让衡元心头怦怦跳,他下意识抬头朝穆君桐的方向看去。
秦玦微微眯起眼。
很快,衡元收回目光,摇摇头:臣未曾想过。
秦玦变得不耐烦起来,他讨厌这个拖泥带水的衡元。他既想让衡元做那个穆君桐可以心有牵挂的血祭之人,又觉得若是衡元还存着曾经的爱慕心思,未免恶心过头了。可是若他没有那些心思,随便找个貌美的家世子不一样吗?
他烦躁地蹙起眉头,把手里的杯盏随意往桌案上一丢。
大抵是情爱之事本就令人作呕吧,为了让血祭更强,他不得不忍受这种恶心的事,耐着性子替穆君桐挑选合适的人。
他转头看向穆君桐,直入主题:你觉得呢?
他这份忍耐至极几欲作呕的模样,不像是在替穆君桐挑选,而像是在替自己挑选一样。
穆君桐自然不会依着他胡来,连忙压低声音道:我当年也只是觉得他性情直率,以长辈的目光看待他,现在也一样,我是万万没有那种心思的。
她凑近耳语,姿态有一种不合适的亲昵,秦玦隐约还能闻见她发丝上的花香味,莫名其妙地,他周身的杀意忽然就褪尽了。
他挑挑拣拣的,谁都看不起的样子:也是,当时他衡家有些小钱,不看这个人,单单看衡家,也勉强凑合吧,但是现在你又不缺现在她不缺钱了,因为他足够有钱。
这个想法闪过,古怪又别扭,秦玦匆匆闭上嘴,跟吞苍蝇一样将后面的话吞下,神色不太自在。
第71章
秦玦的这份不自在很快被打断。
刁玉终于来了。
比起衡元的举止有度, 她显得粗鲁多了,跌跌撞撞的,进殿的时候差点摔倒, 还是被眼疾手快的寺人给扶住的。
不知道这六年秦玦做了什么, 大家似乎都很怕他,刁玉来时战战兢兢的,但抬头见到穆君桐的刹那,所有的心惊胆战都变成了久别重逢的惊喜。
隔着长长的大殿,她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穆君桐。
穆君桐被她的反应触动到, 心中酸涩不已。
寺人在一旁轻声提醒, 刁玉这般,可谓是无礼至极,万一触怒了帝王可没有好下场。
但秦玦并不介意,相反,他看到刁玉的反应,甚至有种这才对的感觉。
总得有人将他的感受走一遭才好。
这个刁氏女, 勉强算是可以吧, 若是要同她结契, 他倒也不是不能同意。
他转头看向穆君桐,却见一向冷淡的穆君桐居然眼眶红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