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恂押他全家来他并不害怕,但此时他害怕了。
此人深谙人性之劣,竟起了这么一条毒计。
他作为主将可以牺牲全家,凝聚士气,但如果敌军握在手里,并用之威胁的是所有中层以上将领全家的命,那就必定只有一个结果,北军一定会炸锅。
李弈一抬手,第一行的十几个人押了上来,雪亮钢刀架颈。
一干老弱妇孺吓得涕泗横流,北辰门上也惊起几声叫。
他笑着,仿佛浑不在意越来越浓的黄昏暮色,扬着眉,饶有兴趣的等待公孙行的反应。
不顾其后脊生汗,满面惨白,添油加醋地问:第一刀,请将军抉择,从左开始杀,还是从右开始杀。你说话就是往右,不说话就是往左
手抬了起来。
且慢!且慢。
公孙行浑身冒汗的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天子尚在,未央宫是伪朝,你这样是谋反会被诛九族。
李弈哈哈大笑:我的九族,早就死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将军看我像是怕死的人吗?
他们他们也不怕?
都是些刑徒子,亡命之徒,拿不下北辰门今晚都得死。我们光脚的,哪怕穿鞋的。李弈一抹嘲意浮掠唇角:借问羽林子,谁家不在京?全军老小性命都被别人握着,还打什么打?
\quot;你既然说话了,那就是从右开始杀。\quot;
话音刚落,手起刀落。
一颗头颅瞬间斩落,血ye喷溅出来,腥味窜出来。
紧接着第二把刀也扬起,刀刃上流动着凄艳的暮色。
此时,未央宫危如累卵。
齐元襄等后知后觉的发现,齐凌根本没有逃走的打算,他把重兵放在了未央宫,羽林军由赵睿所领,不计一切代价火速攻下了北阙,直逼北司马门。
只要北司马门一破,大军将长驱直入,不须半日,未央宫便会易主。
如若往日,按照未央宫的城防之森严,城墙之厚重,府库之充盈,只要将诸门紧闭严守,至少也能撑上三个月。
但雪上加霜的是,没有大行皇帝的遗体,只需要齐凌在各个场合露面,谣言自会不攻而破。
策反随时在进行,赵睿常年替皇帝干肃清诸侯的脏活,已是深谙此道的熟手,几乎时间每过一刻,未央宫都有人叛变,即将日落的时分,局势已经八面起火。
齐元襄万般不得已之下,使出了下下策将皇后和皇太子请上了北司马门,与对方谈判。
未央宫的卫士旗旄只有玄、纁两色,当一顶巨大繁丽华盖出现在城楼上时,异动被禀报至赵睿处。
而后不到数个弹指的时间,哨楼旗飞,鸣金罢兵,将士呼喝,弓弦由崩而松,箭矢收回壶中,军士结阵,纵列成阵法,赵睿策马从阵中奔出。
斯时,云开雨霁,残霞大片大片摇摇欲坠,落日未落,未央宫的墙是一堵龙战于野的玄黄之色,无穷无尽,伸到天边去。
就在羽林军|转换阵法的当头,未央卫士也在飞速变动,举起罢兵之旗,箭手暂释弓弦,大戟士举重盾挡在最前方蹲下,齐元襄受其谋士之谏不亲自出面,反反复复告诫吓唬朱晏亭,说这些人都为了杀她和她儿子而来,让她拿出当日呵斥他的态势,呵令他们退兵。而后自己按刀蹲在女墙之后,观察动静。
有人问他:此计太险,可行吗?
齐元襄冷笑道:如果拿不回北辰门,北司马门再丢了,我就杀了她和她儿子,同归于尽。
皇后殿下。赵睿策缰,向上喊道:我等奉天子命,讨伐乱党。若殿下不欲与乱党为伍,请殿下即刻下令解兵开门,奉天子入宫;若殿下受反贼挟持,自顾不暇,便走下城楼,等臣等营救,切莫以身犯险,助纣为虐。
城楼上的华辇里,朱晏亭怀抱太子安然端坐着,对他的质问不置一言。
赵睿几番交涉未果,说得最疾切时,得她蹙眉不耐的一句退兵,面色Yin沉额头冒汗,所驭骏马都开始不安刨蹄。
长安战局瞬息万变,围绕各个城门、街巷、甚至是官员的府邸,几乎是上百个点一起作战,一处的拖延都可能带来不可承受的后果,每一刻都是人命。
但他又不敢当真将她和太子一箭射死,也不能让战局胶着在此。
正焦头烂额时,一斥候飞奔而来,向他传信:宫内探子来信,皇后已神智不清,私|处时状若疯癫,多进安神之药,今日朝会未发一言,恐已为敌之傀儡。将探来之事,细细说与他听。
赵睿惊诧得无以复加,朱皇后的手腕朝野皆知,她从桂宫私下回未央宫结盟乱党,反相已露,怀拥太子这个重器,手中尚有朱恂等,本料和临淄党应当分庭抗礼。
没料到竟在这个当头脑子坏掉了,能让临淄党全然压在头上,真真切切是失了神智了。
陛下知道了吗?
知道了,圣驾将临。
暮色再浓了些时,齐元襄发现城楼下阵法又发生了变化,Jing兵攒心,戒备增强,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