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却伸手指了指邬起,继续道:“可是邬起大人,您现在并没有被深渊寄生,而且我知道,这一世,深渊从头至尾都没有主动来找过您,不是吗?”
邬起稍稍愣了一下,又道:“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深渊最后还是找到了我身边的人。”
“那也是您身边的人,并不是您本人。”摇光轻声道,“我这辈子唯一的目的就是这个,我要保护您不被深渊所侵染,即使这意味着我要舍弃我们之间宝贵的友谊,舍弃那幻梦一样的前世。”
邬起没想到他会如此果决:“所以你才没有来找我。”
“可我还是有一点疑惑。”邬起提问,“为什么你会认为只要你不在,深渊就不会来找我?”
“深渊是归墟世界的毒瘤。”摇光道,“它的存在会腐蚀一切,普通人的躯壳是承载不了它的,就算是强大修士的躯体,被深渊入侵后也撑不了几天,顶多保质期稍微长那么一丢丢罢了。”
“深渊已经厌倦了频繁更换躯壳的过程,它想要自由活动,在这个世间肆无忌惮的到处行走……它想要自由,不被约束。”
“所以它需要一个能长时间承载它、甚至能完全属于它的躯壳,符合它要求的躯壳……恰好,我就是其中之一。”
“你?”邬起不太相信,“你只是个树妖,为何你的壳子就合适深渊呢?”
摇光笑道:“邬起大人,您一定已经去过极寒深渊了吧?您也肯定见过极寒深渊里到处生长的荆棘树。”
摇光这么一说,邬起顿时也想起来了,关于荆棘树,邬起不仅见过,现在还在为收集深渊毒素而大量培育这种树呢。邬起想到这里,又联想到摇光树Jing的身份,似乎意识到什么,对摇光点头道:“那些树和你有关系吗?”
“那些树是我的亲戚。”摇光伸手抚摸了一下身边与自己纠缠的大树,然后他盯着邬起看,道出了一句惊人之语:“邬起大人可能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植物,尤其是我们树植,我们共用同一个大脑。”
“共用……同一个大脑?”纵使是邬起,对于摇光所说的这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闻,前世摇光提都没提过。
“就是所谓的集体意识。”摇光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他如此回答,“每一颗新生的植物都会有一个沉默的小意识,当它逐渐壮大并与其他树植产生联系时,就加入了一个巨大的大家庭。”
“邬起大人,您一定听过这样那样的诗句吧?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什么沉舟侧伴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千几万年来,我们这些花草树木生生不息连绵不绝地生长,哪怕斩草除根,来年还是能长满漫山遍野。”
“我们的生命力如此顽强,但我们却不能像您这样与其他同类沟通和交流,我们沉默不语,只能被动站在原地,生与死都在原地,只等着风把我们的种子、把希望带向远方。”
“万年前,一位树妖前辈修炼万年终于修成人身,有了言语和行走之力,也游历天下广交朋友,很快他就发现,动物们能畅所欲言、无话不说,而前辈却只能对着沉默的同族们保持沉默。”
“所以前辈决心做一件大事,他献祭了自己,牺牲了自己千万年修来的修为,将自身变成整个归墟世界所有植物们的桥梁。”
“这就是我说的「集体意识」,自那以后,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彼此的家人,我们的思想融为一体,我们共享知识、见闻、情感和爱。”
摇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邬起,“我们长大,就加入这个集体,分享我们的意志。而当我们死去,我们的灵魂也会融入这个集体,成为这个巨大灵魂的支柱。”
邬起似乎明白摇光的意思了,他想到一件事情:“那前世我把你炼化成人,将你的灵魂召回rou身,岂不是……”
摇光便笑:“是的没错,大人……前世我身死之后,您用神魂归位之术将我从集体意识里拉了出来,我便成为了您的仆从。”
了解这个真相的邬起很无奈:“抱歉……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我那会儿貌似只想着怎么救你。”
“没关系,大人,我并没有想因此责怪你。”摇光说,“死后成为集体意识的支柱,实际上就是自身灵魂变成那个庞大灵魂的材料,这是每个加入「集体」的植物们的宿命,按理说我也不能幸免于难。”
“我本该永远沉眠在集体灵魂的最深处,不再具有记忆、情感和自我,那些活着时感受的委屈不甘和痛苦,我再也不会感受到了。”
“但我却再度苏醒过来,在您身边苏醒,这次苏醒让我有了一段不同于植物的生活,一段另类全新的旅程,为此我非常感激您。”
“事实上,我此次之所以提到植物们的这个所谓的「集体意识」,其实是想说……”摇光微微眯起眼睛说,“虽然比不得神明那般浩瀚壮丽,但千万年间、无数花草树木小小灵魂聚集起来、组成的这个庞大集体意识灵魂,对深渊来说……是个无比美味的佳肴。”
邬起终于明白摇光想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