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姜宛卿点点头,从风昭然肩上抬起头来,看着他,明天你会有危险吗?
算不上。风昭然道,只不过时局难料,先跟你说一声。
他的脸上没有一处肌rou有异样,神情也完美无瑕,只有眸子倏然之间紧缩了一下。
他在撒谎。
他简直是个撒谎的天才,心头绞痛已经能掩饰得这么好了。
姜宛卿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危险,但她知道,所有的危险都只是他授命于天的考验,最后他会赢。
好吧,那我这里也是时局难料,我先跟你说一声,万一有什么事,殿下就去忙自己的大业吧,不用管我,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的。
姜宛卿的语气里有一种少见的天真,让她的话听上去半是打趣,半是玩笑。风昭然不觉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模样,挂着眼泪的小猫脸嘴角上还带着一圈红豆汤。
那是他去到坤良宫、被迫进入太子这个囹圄之后,在人间遇到的第一缕善意,没有冷眼,没有笑里藏刀,没有轻蔑,没有恶毒。
她就像黑夜里初升的第一道朝阳,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暖意。
这暖意至今仍在,驱散了他心中原本的郁结,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姜宛卿的脸颊,笑道:若是不用管你,孤这一辈子应该会省很多事。
姜宛卿别脸甩开他的手,把脑袋重新搁在他的肩上。
她搂着他的脖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将脸埋得更深一些。
他没有听明白。
这也是她的道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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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沉船
风昭然回到住所, 张述在等着他。
殿下,明天就要祭龙王,您今夜实不该出门。万一被杨遵义的人看见
孤知道。风昭然解下斗篷, 没让张述再说下去,张卿,孤只任性这一遭。
张述忍了忍, 还是忍不住道:殿下, 您任性可不止这一遭,就臣记得的,前面已经有三遭了。
桐城杀赵硕,丰城除御林卫, 姚城过上元。
还不算无量观过生辰。
总之遭遭都跟姜宛卿有关,张述想起来就头疼。
他千里迢迢从南疆赶去京城, 皇帝千秋节后,他表面上随着南疆使团踏上了归程,实际上却是带着人手悄悄在庆州留了下来。
张述并非愚忠之辈,也不像未未那样单纯,会为一条誓言所束缚。在南疆的时候他曾经劝越先安慎重行事,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 太子势弱, 又失去了姜家的扶持, 几乎毫无胜算。
是在西山别宫亲眼看着国师清虚如何在一夜之间从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变成了勾结外官的罪人, 惨死在大殿上,而真正与外官勾结的太子不动声色,全盘隐身, 张述才明白越先安将身家性命交付于风昭然手上, 并非只因为血缘。
风昭然确实没有依凭, 但有手段,最重要的是,够狠心。
成大事者当如是,眼高于顶的张述为自己择下了明主。
只是这明主日渐为美色所惑,形迹越来越接近昏君。
张述非常忧虑。
这是最后一次了。风昭然道,你选一队人先回姚城,听候太子妃吩咐,记住,选身手最好的。
张述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把太子妃送远一点,太子殿下就无懈可击。
*
翌日清晨,是龙王生辰的正日子。
龙舟已经在岸边整装待发。
端午之时要赛龙舟,下水之前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斗志昂扬,但今天的龙舟只是随行陪祭,不比快慢,划船的小伙子们甚是融洽,朝着各自的船上扔果子。
今日的主角是一艘大彩船,彩船上雕梁画栋,彩带飞扬,装点得十分鲜艳。
从前每年这个时候,杨家的彩棚里都有蒋氏坐镇,今日替代蒋氏的是姜宛卿。
各家彩棚的官眷皆来给姜宛卿请安。
这里的视线极佳,能看见岸边的人们整装待发,站在彩船前的风昭然尤为醒目。
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人脸,但只凭那站得如悬崖孤松一般的身姿,便让姜宛卿在无数人当中一眼把他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姜宛卿的视线,风昭然回了一下头,望向这边彩楼。
这么远,他看到的大约只是彩楼上的官眷们彩袖飘飘,宛如穿花蝴蝶,但姜宛卿却莫名觉得两个人的视线好像在热闹的上空撞在一起,然后一触即分。
杨遵义过来请安。
姜宛卿客客气气地让杨遵义免礼:今天是要紧日子,难为大人还惦记着本宫,本宫这里甚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