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姬淑毓第一次感觉到皇宫是个极为残忍的地方。
她不敢去面对嵇松,仓皇跑到御花园的假山里,躲到了天黑,身体一直在发抖。
只要一想到嵇松因她而受此酷刑……她就呼吸不过来。
甚至想着以死赔罪。
等到晚上司宫台无人,她还是跑了回去,推开了那间蚕室的门。
嵇松依旧昏迷不醒,赤条条躺在铺着烂棉絮的木板上,身体高热说着荤话,意识已经彻底模糊。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狰狞的伤口,虽然撒了廉价的药粉,但血rou中插着一根秸秆,丑陋又可怕。
由于一天没有进食,也没东西可吐,她趴在门口角落只能呕着酸水。
她那时便知,若是不想办法救他,他一定熬不过去,肯定会死在司宫台那间小房子里。
所以她又不声不响地回了宫殿,在冷水里泡了半个时辰,起来的时候一直在发抖。
当晚她就开始高热,太医鱼贯而入。
她让侍女想办法将药留下,侍女将熬好的药装在竹筒里,偷偷藏了起来。
等到太医走了,她便带着药偷偷回了司宫台,一点点把药灌进嵇松嘴里。
如此坚持了两日,嵇松才总算醒过来。
她着人打听太监净身之事,才知高热退了并不算完。
男人势峰若是被阉割,少不得叁日不进水食,且须得等到尿路疏通,方才算净身成功。很多入宫当太监的人,多半是死在了这一道坎,由于伤口粘连在一起,尿道无法复通,因而熬过了叁日也只能等死。
她身边的侍女打点了司宫台的内监,她才知嵇松总算熬过去了。
只是嵇松养伤还需一月,她因病重那一月再未见过他。
直至一月之后,嵇松被内监安排到她宫殿中当值,两人才复又相见。
只是,经由此事,嵇松待她不如往昔亲近,就算她有意亲近,可是嵇松依旧将她拒之千里。
她愧对嵇松,为他带来如此伤害。
这件事成了她一辈子都过不了坎儿。
他本来不至于如此的。
哪怕流放西北沦为奴籍,以他的才能也定有起复之日。
是她自私又贪婪,以至于弄巧成拙,让他受了世上极恶之刑,从此沦为抬不起头的内侍。
……
寝殿之外,嵇松将侍女遣散,独自守在殿外。
坐在冰凉的台阶上,他将头靠在朱漆柱子上,听着殿内断断续续的哭声,心如同被揪住一般,疼得眼眶泛酸。
他的殿下依旧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可是,谁不是被裹挟着成长呢?
嵇松有些自厌又哀戚地仰着头,死死掐着两臂,才抑制住回到殿内,温言细语轻哄她的冲动。
……
姬淑毓因子嗣一事重提,整日显得闷闷不乐。
这几日她连那几个男宠也再未召见过,时常坐在亭子里发呆,也懒得去理会外面那些贵妇间的交际应酬。
嵇松替她斟了杯茶水,姬淑毓垂眸看着倾注的水流,怔怔地出神。
她起身往凉亭外走,站在湖中的石桥上,看着下面游动的锦鲤……
嵇松走到她近前,轻声询问:“殿下可是想喂鱼?”
“奴婢去准备饵料。”
姬淑毓眼波未动,站在桥上思考了很久很久。
她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和嵇松有个孩子,那么和其他谁生都无所谓。
只是,洛鹤龄……她确实不喜与他同房。
每次与洛鹤龄同房,她都很不舒服。
其一是他本就高傲,不愿意像男宠那般提前为她开拓,每次都是横冲直撞,房中术这么多年毫无Jing进;其二是他那东西比寻常人尺寸要大上许多,她天生紧小狭窄,所以每次行房她都是忍着他的莽撞,除开刚成亲那段时间,后面一个月都难得召他入殿内一回。
这些事她从不与外人说,也没办法与嵇松说。
与洛鹤龄提过两次,让他事前多准备些,但是他屡教不改。
所以她很讨厌与他同房。
……
等回过神来,姬淑毓看了眼身后,并未找到嵇松。
她走到桥下,问着侍女:“嵇松呢?”
“大人去拿饵料了,应当快回了。”
姬淑毓颦眉离开石桥,她本就无意喂鱼,也不需要什么饵料,而且他离开的时间也太久了。
想了想,还是该去找他。
她那夜对他发了脾气,至今也没有同他好好道歉。
刚准备绕过假山,她忽然听到有人再叫嵇松,下意识顿住脚步,往假山另一侧看去。
草木掩映间,依稀能看到穿着淡青色圆领内监袍的嵇松,依稀还有一个穿着翠绿色丫鬟装的小侍女。
“嵇总管,这个可是您的?”
侍女拿出一个靛蓝色的荷包,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