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当地有为故人植树的风俗,沅芷挑了百天的日子去山上为楚宗礼种了颗枇杷树。倒是不必她亲自挖坑,粗活是山间寺庙的沙弥帮着做的。只是栽种的时候添了几铲土,就算是她植的了。下山时又逢山雨,好像是天气在留人,她便躲进了寺庙,一边听雨一边听经。
楚弋舟原本也是要来的,半路接到了私家侦探的电话让他耽搁了些许时间。到的时候沅芷已经不在墓园,反而是另一个一身黑衣的高挑少年在楚宗礼墓前,正跪着在焚香。
那少年听闻声响回头起身,一双深邃的眼颈其在楚弋舟身上。
青年同样站住脚步回望过去,隔着朦胧的山雨看,二人的身形与面容竟有七八分相似。
“果然是你。”楚弋舟先开了口,以一种长辈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长大了,楚时暮。”
本名叫做楚时暮的少年勾起了嘴角,回应道:“哥,好久不见。”
“确实够久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这次回来多久了,我竟一点消息都没听说?”青年从怀里抽出了一双白色手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一边状似无心地跟许久未见的幼弟闲话家常。
香炉里的香逐渐焚到了尽头,三根香灰落到了地上。
“见过父亲最后几面。”楚时暮侧头瞧见,便向着楚弋舟的方向慢慢走去。“也听他说了点话。”
想起这几个月集团内的变动,所有的矛盾此刻都有了原因,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面前这个少年。
楚弋舟也扯出一丝微笑,迎了上去宛如兄长一般拍了拍楚时暮的肩膀:“见过就好,毕竟你从来没在他身边长大,临终关怀也算有几分慰藉。”
少年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瞬间沉了脸色。他无意再与青年多聊,正欲抬步离开的时候,楚弋舟又叫住了他。
“Sara怎么样,身体还好吗?”青年问。
“妈妈她还是老样子,叫人费心。”少年冷声回答。
“既然有个值得费心的母亲,就好好Cao心她去。”楚弋舟将那只拍了楚时暮的手套摘下来,丢到地上,重重踏过去,沉声警告道,“别去沾染你不配的人。”
楚时暮绷紧了脸,没有回头,径直迈开大步离开了墓园。
秋雨打shi了山路,也将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分隔开。
雨久等不停,寺庙的僧侣借了沅芷一柄油纸伞,她便举着慢慢往山下走。走到半路远远看见楚弋舟,想绕路已经来不及,只得碰上。
男人似乎情绪不高,见了她这个继母难得没恶语相向,只是默契地保持了一段距离,二人并排下山。
今天沅芷又穿了一件黑色的旗袍,鞋子倒是搭配得舒适,走路稳稳当当。楚弋舟瞟了几眼,心下了然这肯定又是父亲临终前的吩咐,只要是来看他就得按他的审美穿。
什么时候沅芷能把自己的话也这么当回事呢?可别等他也进坟墓的时候吧?
临分别的时候楚弋舟突然开了腔,慢悠悠说道:“淘沙最近会有点麻烦。你要是处理不来可以找我……”
沅芷心想,淘沙的麻烦可不就是你造成的,别找我麻烦淘沙自然没麻烦。可若这么说,楚弋舟下一句接着肯定就是让她回楚家。
“不劳你大驾。”
女人离开的背影一如既往地决绝,楚弋舟站在原地,垂下的手指下意识地抬起追随,却又被主人强硬摁下。
他静默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雨幕中,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被遗弃感顺着腿爬满全身。楚弋舟不明白沅芷为什么宁可不要集团里享不完的名利与财富,也要死守一家小小传媒公司的理由。
是为了自由,还是在跟他置气?
上次在这里同沅芷一起的场合,还是父亲的葬礼。楚宗礼重病后,楚弋舟就一直在思考控制沅芷的方法,偏偏这个女人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母亲。面对他的屡屡试探总是露出一副屈辱愤怒的样子,让他既心疼又心痒。
只要手边的事情解决完,他一定会接她回家,就算手段强硬点也罢,不能再放任她在外面漂泊了。
楚弋舟打定了主意,掏出手机打给属下:“往波兰那边的款不必汇了,敢放人回来,就得让那个女人长点记性。”
回程路上沅芷收到时暮的微信,得知小孩今天也不上班,想约她出去一起吃饭。她今天没什么胃口,便说就近逛逛超市,准备买些食材回家煮。
时暮在墓园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她。这个地段人烟罕至,卷发少年独自站在站台边躲雨玩着手机。沅芷把车停到他面前他才看见人,抬头的一瞬间露出了笑容,蹦跳着上了副驾。
“好冷啊。”时暮趁着系安全带的动作顺势蹭了一下沅芷的肩膀,小小的撒了个娇。
“怎么特意来这么远的地方?”沅芷随口问。
“想早点看见你。”男孩的声音放低了,那双深褐色的狗狗眼也看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沅芷被看得怪不好意思,开车的手略微打滑,差点闯红灯。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