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好处,朕便来讲讲难处。
慕容雅博做完分析之后,萧庆宁就要把难题拿出来放到台面上,把问题摊开来讲。
这件事本不该跟你们来讲,却实在关系军略大局,你们有知情权。京城那边送来了今年的决算预案,户部的许尚书与王崔两位公相都有折本陈奏,所言之事与军费相关,为了维持我们百万大军,朝廷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不得已给百姓加税,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朝廷入不敷出仍是必然,今年秋粮送抵连州,我们可以支撑到开春,春后便是难关
说时,她干脆把许世辅等人送来的奏折递给裴定方等将领往下传阅,继续说道:如今天时已至深秋,入冬之后连州苦寒,越往北走霜寒越重,之前入了冬,燎军减缓攻势,双方偃旗息鼓,待开春再战,但燎人入冬不打我们就不打了吗?我们难他们也难
她这么说的意思其实先表明了一个观点就算京城那边再难,但撤军是不可能的,非但不撤军,她们还要进军。按照一般的思路,她们才刚刚收复连州,且临近入冬,理应安营扎寨巩固战果,修整大军,要打也是明年开春之后再打,但她决定两权相害取其轻,宁可苦了军队也不要再苦百姓,这个冬季她们不等了,这个年她们也不过了,接着打,一直打到武神关,打到完全胜利。
这就是她跟白靖文、慕容雅博和岳芝商量之后的统一决定。
既然不可能撤军,京城那边又难以为继,那就提前把问题解决了现在轮到她们主动进攻,燎人不来她们要打,燎人来她们也要打,当然,她们这个决策已经属于政治主导军事,经济财政不允许她们无节制消耗下去,那么她们就要做出这种临时决策,到了她们这个位置,天底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而由于她们做出的这个选择背后的逻辑太过残忍,苦军队而不苦百姓就是提前用士兵的命去换百姓的口粮,她们就必须征求在场所有将领的意见,因为到了这一步,与其模棱两可,不如开诚布公。
朕知道各军都有难处,都需要歇一口气,但局势如此,没时间给我们浪费整个冬季,这仗早一日打完,我们早一日回家,这道理谁都知道,可真要这么做了,那就要用更多将士的性命去填去补,在冬天跟燎人打,不说燎军如何凶悍,便是天寒地冻都要冻死不少人,事关大局,朕不会乾纲独断,诸位将军都可以给意见,现在打还是开春之后再打,你们来定。
她说完之后,大营中安静到了极致,座下上百位元帅将军各有表情,他们知道萧庆宁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要征求他们的意见,看着久久无人表态,慕容雅博帮萧庆宁打开一个口子,他先问裴定方:裴元帅,你是御营中军元帅且久居边关,若冬季动兵,你以为如何?
以裴定方的心思多少能猜到萧庆宁的态度是偏向于冬季就开战,他也知道慕容雅博把他挑出来是想让他来起这个头,作为继陆安国之后资历最老的元帅,他应该先站出来说话,他先向慕容雅博行礼,随后向萧庆宁行礼,明知故问道:末将斗胆,有一问须得先请陛下解惑。
萧庆宁道:裴元帅请讲。
裴定方道:陛下以为是入冬即战或是待到开春再打?
其实萧庆宁刚才已经隐含了表态,裴定方这么问自然有他的用意,萧庆宁便如实答道:朕以为宜早不宜迟,我们在前线苦一些,后边的百姓便轻松一些,之所以要问裴元帅与诸位元帅、将军的意见,是担心如果冒着寒冬进军,将士们是否能承受得起,如此决策是否会影响整个军略大局,万一因为这条决策导致大败,朕对不起底下的将士,对不起南边的百姓,更是大宁的千秋罪人,朕不怕冒险,朕怕的是辜负了千千万万人。
随着萧庆宁说这番话,座下上百将领的议论纷纷早就静息了下来,裴定方抱拳道:陛下既有此言,末将也当说出肺腑之言,只是这些话会很难听,须得先请陛下与诸位将军谅解。
萧庆宁道:裴元帅何须如此?朕的大营不会拒绝逆耳忠言,你尽管讲,不止是你,营中每一位元帅将军都可以讲。
裴定方倒不是不了解萧庆宁的胸怀,而是担心他这番话刺激到旁边这些将军,因为他的话确实难听,既然萧庆宁给他做了担保,他便先向萧庆宁再行谢礼,而后转向旁边的元帅、将军、都统制等人问道:诸位来打仗怕死吗?
萧庆宁:
其他人也没想到向来沉稳持重的裴定方忽然问这个问题,久久无人回答,裴定方便说道:诸位来打仗拿的是谁给的军饷?
依然无人作答。
裴定方再问:陛下若要冬季进军,需要经过我们同意吗?陛下所忧,是忧心我军打不过燎军吗?
裴定方开始自问自答:不是。陛下所忧者,是我们这些将领与底下的士兵不肯冒着寒冬与燎人决战,是忧心我们不敢冒着寒冬与燎人决战,我把话说明白些,陛下是不愿将士们跟燎人斗还要跟老天斗,但这是陛下该忧心的吗?陛下说我们在前线苦一些,我们后方的百姓便轻松一些,我要跟你们说这是用我们的命换百姓们的命,这个道理陛下不能说破,在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