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年道:臣在。
萧庆宁:这些年议和给了燎人多少岁贡朕不追究了,但有件事请你与朕说实话。
王延年:陛下垂询,臣自当知无不言。
萧庆宁:议和下来这些年,京城与地方州郡官吏腐败,像外戚盘踞的淮州之地,明明是天下富庶州郡,朝廷每年收上来的税额却没有西南一些贫穷州郡多,若朕有心清理这些积弊沉疴,能不能办成?
王延年道:陛下贤能果决,又有宏图霸业之志,此事必然可成。
萧庆宁:朕说了要听真话,要听你的真话。
王延年愣了愣,他是聪明人,他更知道萧庆宁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弯弯绕绕没意义。
陛下即位未久,虽有军权,朝局却不算稳定,京官与州郡官员的关系盘根错节,陛下在这个时候全面整治,阻力会空前巨大,若北边没有燎人,陛下没有外忧,此事花个三年五载可见成效,但陛下明年断定燎人南侵,此事便不可急行。
王延年这番话就是肺腑之言了,其实萧庆宁和慕容雅博现在这么做就是考虑到了王延年的说法,萧庆宁只是重整军事,设立军议内阁,文政这边依旧留着左王右崔和中书省,人事上基本没有大变动,没有触及朝中公卿和各州郡大世族的利益,为的正是避免徒生内乱。
但淮州不同,南云霁已经清理了淮州的外戚集团,其他州郡萧庆宁可以暂时不管,淮州这个鱼米之乡她不能放过。
两位公相,淮州外戚集团已由南元帅诛灭,朕可以先不管其他州郡,但淮州必须趁热打铁,若淮州交予你二人整治,明年的税收能否见长?
她让王延年和崔固安办这件事有两个考虑,第一,淮州本是外戚地盘,跟皇后和许多皇族宗亲打断骨头连着rou,一旦整治,牵一发动全身,如果放王崔二人去,他们就会彻底跟萧景祐和皇后党割裂;第二,让他们整治淮州就是给予他们权力,一州之地的财赋绝非儿戏,在他们的角度看来,他们对萧庆宁有用。是以,萧庆宁这是要左王右崔表明他们的政治立场了。
话到这个份上,左王右崔便不能再打马虎眼,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以他们多年的政治眼光看来,早就看出萧庆宁大势已成,到了此时,他们再不明确表态实属不理智。
王延年回道:承蒙陛下信任,老臣二人必将全力以赴,还淮州官场一片清明。
萧庆宁微微颔首,我会让许世辅派些户部的人协理你们办这件事,你们去告诉跟淮州有牵扯的官员,谁敢在这件事上使绊子,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朕新帝上任还没杀过文官,谁要做第一个就跳出来。
许世辅是户部尚书,萧庆宁以前跟白靖文说过,她在朝中私下跟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有往来,这两人是少有支持她的文臣,这次她让许世辅一并派人去淮州,目的是趁机扶许世辅一把,让他培植自己的亲信,就像左王右崔趁机把人塞到通政司一样,萧庆宁也要借淮州塞自己的人,这等于是跟左王右崔做的一笔政治交易,双方心照不宣,这件事自然很快确定下来。
和左王右崔谈完之后,萧庆宁在武备和文政方面的变革基本定型,只等过完年完成二十七天以日易月的守孝期,她便正式登基称帝,改换年号,把定下的策略推行下去,全力以赴跟燎人打开春之后的大战。
而萧庆宁即位的消息也传到了燎国炎都。
此时,炎都一片白雪冰封,此城从燎太|祖金骨太玄起便仿照大宁帝京建设,同时也混合了燎人特有的建筑风格,形成了一座既有城墙楼阁,也有毡帐庭营的奇异之城。
炎都中部是燎国王廷所在,虽没有大宁皇城宏伟宽广,但这些年集聚了大宁三州一郡加上草原其他部族之财,其富庶程度绝不相让大宁皇都,而且燎人实行军政一体,王廷四周直接驻扎大燎皇帝专属的中路军,炎都之中常见大军出入,将军士兵比平明百姓还要多,与明京城是截然不同的风貌。
今日,炎都之中的军队比往常更是多出了两倍以上,到处都是燎国骑兵四处往来,这种盛况在炎都已多年未见,究其原因,竟然是燎国王廷中枢六位极勒烈齐聚炎都,共商大燎国事。
王庭大帐,一面写着燎字的火焰图纹大纛在风雪中烈烈飘动,大帐四周甲士齐备,便连千夫猛安也都只能在账外侍立等候,帐中全是燎国军政高层,这些人穿金戴银,头顶毡帽,左衿右衽,几乎都留着清一色的络腮胡,一个两个凶神恶煞,带着一种茹毛饮血的野蛮习气,光看阵势便足够震慑人心。
这些人当中,官职最小的都是万户那颜,亦即至少是统领上万兵马的大官长,燎人以军功升职,到了万户那颜这种地位,哪个手上没沾着成千上万人的血?
除了这些万户那颜,燎国王族的诸亲王、异姓王以及跟随燎太|祖起兵后累计战功升至极勒烈又退下来的老极勒烈齐集一堂,当然,最最关键的人物还是燎国中枢现任的六位极勒烈,他们分领燎国东西中三路大军,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名义上只受到燎国皇帝节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其中,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