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今天下午……去哪了?”
苏裴没想到自己幼弟今晚一见到他就问这句话。
他离京时苏子逢还是个孩子,现在却已经跟他一样高了,此刻还略青涩的少年抿着唇面上满是别扭挣扎。
苏裴早已经伪装好踪迹,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苏子逢听他说完,顿时松了口气,恭敬地跟他行礼道别就又匆匆离去。
苏裴本想留他说说话也没机会开口,子逢与他生分了不少,苏裴心中无奈有苦难言,他忽然想到昨天父母随口跟他说了子逢犯了错被禁足,只是没有说原因,他顿了片刻抬腿向内宅迈去。
楚必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叁竿,起来时腰酸背痛得厉害,昨日玉珠服侍她洗沐完,就直接令人把止慕带走了。
玉珠有分寸,楚必便没问她要怎么罚止慕。
幸好楚必已经渐渐放权给太子,她现在睡一天也不会出什么事,她去了书房,一个人关了半日,终于把玉珠唤来,道:
“去把韶光请来公主府。”
秦韶光是她伴读,从小一齐长大,情分不同寻常,便不纠结那些繁文缛节,兴起时楚必会去找她,秦韶光偶尔也会不请自来公主府。
等她喝完了茶,练完了字,书房外传来玉珠的声音:“公主,秦姑娘来了。”Уūzhaiωū.pω(yuzhaiwu.pw)
秦家无爵无官,玉珠才称秦韶光为秦姑娘。
“让她进来。”
书房们被推来,背光进来的是一道身量修长,姿态挺拔,目光沉静的高挑身影,一身素淡长裙,头上是几颗珍珠串成的花钗,眉毛细且直,眉尾微微挑起,带着一分冷峻,皓齿朱唇,英气十足。
正是秦韶光。
“公主。”她声音低哑舒缓,说话的语调很是好听。
楚必望着她,原本已经打好腹稿的满腔的话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身旁两个伴读,芷月已经早早嫁了隔壁家的闲散纨绔,婚后没一年小夫妻就去了南方,在镜河畔开了间小酒馆。
她下江南时顺带着去喝过一杯酒,褪去华丽繁复的衣裙,一身普通青衫,芷月却美得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更夺目。
她终于放下了心。
可韶光,她第一次见她时还是在太后宫中,那时秦将军战死沙场,一方大族最后只剩下孤儿寡母两人归京,太后怜惜让二人进宫安抚以示圣恩。
韶光那时才六岁,还是个小糯米团子,只懵懂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像个娃娃一样乖乖窝在双眼红肿的娘亲的怀里,不哭也不闹。
但韶光在见到她后又能恭敬得体地向她请安,显然是练习了很久。而她,那时刚和哥哥芷月他们从先生那里上完课回来。
她们的安逸生活,是边城的将士用命换回来的。
她之前多次听见后宫贵妃们的唏嘘感慨秦家的忠烈,只有这真正见面时,她才真切感受到了这句话藏着的血泪。
那面之后她便求母后让韶光当她另一个伴读,母后本来不愿意,毕竟就算秦家如何劳苦功高,也注定是要势微了,配不上她伴读的位置,不如选个公侯勋卫家的女儿,是她苦苦哀求,母后才松了口。
她那时也才八岁,只一心想着要保护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孩子。
她们孤儿寡母在京城没有靠山,那她便做她们的靠山。
韶光天资不凡,十四岁沙盘上的排兵布阵学宫子弟已经没人能赢得了她,也是韶光向她提议让封度去北军军营。
她已经习惯了挡在韶光面前,将韶光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一想到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她便心如刀绞,迟迟狠不下心。
楚必看着如今已比她还高小半个头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不用学武,秦韶光却一直跟着武先生混在男生里练武,她家里还有武功高强从边城跟到京城的忠仆,每日在学宫里学完还要回去继续练,如今手心结着一层厚厚的茧。
楚必望着她,忽地展露出笑容,之前的踌躇纠结心疼一瞬间全都化成灰烬,
“韶光,去西边吧。”
她这样子的人才,不能被困于京城。
秦韶光并未因这一句话惊讶,垂眸,声线平和没有一丝不忿,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公主,我是女子。”
“韶光,我既然能让女子入学宫,又如何不能让你上战场?”楚必直视着她,认真说道。
“16岁……”秦韶光突然开口道,“16岁……公主当年让封度去北边时,他刚过16岁生辰。”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临走时赠了我一柄宝剑,说等我去找他,说要和我一起踏平漠北的土地,将漠北王的头颅献给您。”
“我本英雄,他人岂能与我齐名?”
“如今我已经十八,比当时的封度还大了两岁,我的剑,已经尘封了六年。”
“公主,臣等您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了。”秦韶光半跪在地上拱手做臣礼,声音依旧低且平缓。
“可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