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庄,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过去的五年,午夜梦回她常常能梦见年少时期在田家庄的日子。
清晨,挂着露水的草丛中盛开大朵大朵鲜艳的野花,随着日头越来越高逐渐变得干扁,却总能在一场大雨倾盆后重新焕发光彩;正午,烈日炎炎下野蜂飞舞,田间的塑料凉棚下装满了乘凉的农户,他们在虫鸣鸟叫的喧嚣中端上碗吃着粗茶淡饭,嘴角却荡开满足质朴的笑容;傍晚黄昏时分,色彩浓烈的晚霞烧红了整片苍穹,转瞬即逝后,灿灿星辰又铺满了漆黑的夜幕。
她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更走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
田家庄是她的第二故乡,是和时煜相遇的地方,但亦是噩梦缠身的开始。
“不想去就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时煜端来一杯温水递给从学校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温禾。
温禾接过,摇了摇头:“校长都亲自找我谈话了,哪里还是一件小事。”
支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毕竟她在还小的时候就有了丰富的经验,只是她的心结到底没有解开。
“如果你是在想姓何的女人,那我可以放心地告诉你她已经不在了。”
“她……死了?”
“那倒没有。”见温禾的表情终于鲜活了起来了,时煜径直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温书记和她的事在村里传开后她就待不下去了,很快就搬走了。只剩下她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女儿一个人生活。”
“她不是很宝贝那个孩子的吗?”温禾还记得王婉的样子,一张小脸很是白净,和她的母亲有着七分相似,性格有些胆小怯懦,但又天真善良。
时煜叹了口气,嘴角扯开一个讽刺的笑容:“话是这么说,但人心复杂,一切皆有可能。”
“那王婉怎么办?”
“村里的人还是明事理的,左右邻居时常会帮着照顾她,倒也平安无恙。”
依偎在少年火热的胸膛上,温禾一颗浮躁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但神情依旧恹恹的:“想必父亲获罪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温书岑又是他们那么尊敬的书记,就算村子再偏僻落后,也肯定闹得众人皆知了。
“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无论是他出轨还是贪污,都丝毫没有动摇他在田家庄人们心中高大的形象。说来也奇怪,大部分人都选择相信了温书记的人品,毕竟他上任后这么多年一直在大力推进田家庄的经济发展。”
人们更愿意相信他们亲眼看到的,而不是听到的。
是好事也是坏事。
毕竟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听到的也不一定是虚假的。
“我以为你会劝我不去的。”温禾好整以暇地抬头,迎上时煜颇为专注盯着自己的眸光。那双狭长的眼睛沁着毫不遮掩的柔情和暖意,正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自己。两人好不容易重逢在一起,正是热恋之时,这一分别便是长达半年的异地恋,她以为像他那么黏人的性子会赖着她不让她走。
时煜的嘴角荡开一丝苦笑:“就算我阻止你,你也一定会去的。”
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表面上看似顾虑很多,实则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它一闯。
时间过得飞快,期末、寒假转瞬即逝,新的学期悄然而至。
正月十五一大早,温禾探望完母亲,收拾好行李便跟随学校的支教团队来到了田家庄。她和时煜自除夕夜分开后就没再见过面,想必他此刻已经和她逆向而行,在C大迎来了新学期的伊始,说来还真有点想他。
下了高铁再坐上大巴,时煜的微信便没了消息,温禾只得无聊地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熟悉又陌生,竟让她萌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奔波了一天,田家庄终于近在眼前。
此时天色渐晚,夜色朦胧,村口的路灯却还未亮起。那条五年前修缮的柏油马路已经烙满岁月的痕迹,褪去鲜活颜色的地面蒙上一层灰扑扑的尘土,沧桑中又透着浓厚的生活气息,蜿蜒曲折地通向村子的深处。叁月初的气温并未回暖,两边的树木草丛都光秃秃的,露出斑驳僵硬的黄色泥土,萧瑟枯萎又残败。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冷shi的空气无孔不钻,略过里叁层外叁层包裹严实的外衣直达肌肤深层,刺骨的寒意从头到脚席卷全身。
这是温禾第一次在冬天拜访田家庄,南方的气温明明比北方高上不少,侵体的温度却完全不输,甚至在夜幕降临后还要再冷上几分。在时煜千叮咛万嘱咐下才没忘记穿上羽绒服的温禾依旧无法抵御扑面而来的寒冷。
“各位老师,一会儿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安排大家到村民那里入住。我们农村的条件您们心里也大概有数,已经是把最好的几家腾出来了,还请各位多担待哈。有什么事儿尽管和我说……”村长还是那个村长,虽然白发苍苍,但老当益壮,气色不减当年。
眼看其余老师都被各家村民陆续接走,徒留温禾一人站在原地,被冷风吞没。温禾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