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傍晚,夕阳余晖将山头抹成了灿灿金色,圣洁而庄严。
而在金光之中,一座由古木为骨,翠竹搭架的庙宇静静矗立,为这肃穆的一幕更添几缕神性。
少年看不见具体场景,却从自然的反馈中知晓有这些存在。他好奇地抬头,灵眼视角下,在门上牌匾的位置看见一簇若隐若现的微光,像快要熄灭的残烛,艰难地撑持着最后的光亮。
他伸手一招,那团微光便乖巧落进他掌心,绕着他的手指飞舞。
这是山神残魂啊
少年抚了抚光团,便知晓它的本质这座山的意志残余。
山的意志,在他的认知里,自然便是山神。意志残缺,所以称为残魂。
而事实上,这个洪荒初开的年代根本还没有这些概念。
少年现下不知此事,指尖探入微光,攫取它留下的记忆。
记忆中出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与它们千奇百怪的能力,也出现了山神落到如今境地的原因。
原来是对面一座比它更高更大,绵延更广的无名山上降临了一尊独眼赤肤、人面蛇身的灵兽,虽是与它一样天生地养的生灵,性格却冷酷残暴,毫无感情,甫降临便吞噬掉那座山上的所有生灵,并一口吞了方圆数十座山的山神。
此山山神因救助过人族,受其供奉,所以在自己的祭祀之地,即这座庙宇里留下一丝残魂。
可祂没能护住生活在附近的人族,庙宇便因此荒废,而它也日渐衰弱,即将消散。
少年看过它的记忆后,大抵了解了这片世界当下的状况。
人族、妖族已诞,却尚处于弱小阶段,此时大地上的霸主是各种由天地孕育的灵兽,比如各山山神,再比如对面无名山上那尊强得不讲道理的生灵。
虽然早有猜测,可得到确切答案后,少年仍是失落地轻叹一声。
罢了罢了,我的诞生背景,便与我生而不能视物的盲眼一般,都是机缘,也都是命运。
少年拢紧双手,捧起将将湮灭的山神残魂,并指点在上方,一股金灿灿的灵力便快速涌入当中。
这股磅礴、纯粹而强大的灵力注入之后,就如在残灯内倒入灯油,山神残魂登时像吹了气似的膨胀起来,不仅越变越大、越来越亮,而且形体愈发凝实。
与此同时,脚下的山也随着这道快速恢复、甚至比之前更为强横的意志一同拔高。
因少年注入灵力时,脑海中闪过的一个模糊想法,山势只拔高而不蔓延,很快便伸入云霄,伫立天地,恍如撑起苍穹的一根坚实的柱子。
多谢大人
残魂趋于完整,山神重归人世。
可祂没有化出形体,依旧以光芒形态存在,只是从少年掌心浮起,升上半空尊崇地一拜。
少年歪了歪头,还未反应过来,光芒便没入山地,与整座山融为一体竟是选择回归原始状态!
华光璀璨铺展,延绵至每一粒沙石、每一片落叶之内,带动山体继续升高,直至刺穿九重云雾,可以睥睨天下万山,方用尽气力停下。
山神意志散入山中万物之内,沉眠之前,悠悠留下最后一句话:吾必不负大人所愿,以身为柱,一力擎天。
少年诧异地挑挑眉,忽然心有所感,回身看向身后的庙宇。灵眼中,牌匾上形体怪异的字迹化为横平竖直的熟悉字体,赫然四个大字山名不周。
他愣了许久,冷不丁一拍额头:哎呀!大可不必!
一转眼,少年落荒而逃。
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再不跑便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出了山,少年灵心有感,不禁回头瞧了一眼,却发现身后高耸入云的山峰竟然消失了踪迹,那里只存一片草木氤氲的山林,郁郁葱葱,一望无际。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山海经大荒西经》
不周山神秘莫测,未有知其所在者。
少年捂住脸,从指缝间挤出一句幽幽话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蓦地,身后一声巨吼打断了他的话,声浪如无形的云雾翻滚而来,席卷天地,狂风大作间吹过前方的山林,大片树木就像割麦子一样齐刷刷倒了下去。
少年眉心一皱,卷着飞扬的袍袖回头,便见不远处的高山上,一道庞然身影巍峨支起,赤色蛇尾凛冽如风中燃烧的烈火,人面之上一只独眼紧闭,浑身流露出一种具有神性的恐怖。
那恐怖生灵面朝少年,闭紧的独眼慢慢睁开。
就在祂睁眼的时候,原本已经步入夜晚的天空忽然缓缓变亮,祂身后的黑色高山也有天光寸寸攀上,就像黑夜将尽,曙光渐明
生灵的眼睛完全张开的刹那,方圆万里忽如天光大放,亮如白昼,只缺一只金乌衔日飞过,这一幕便与少年记忆中的某个名字完美契合。
他嘴角一抽,嘴里咕哝道:你不是你必不是烛九Yin!我绝不给你起名!
说完,少年也不管这尊生灵为何会找上自己,扭头就朝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