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乾隆十五年,她自娘娘死后第一次见到六阿哥,怀着忧虑和决绝在御花园里对明玉说的话。
“永琮是先后的儿子,他生来便该为真龙,就算有泥鳅妄图鱼目混珠,但泥鳅就是泥鳅,而明珠也始终是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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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宫中。
皇帝来向太后请安,正巧遇上了服侍太后的顺嫔还有来孝敬佛经的皇后,一行人正坐在殿里其乐融融地说话。
殿外突然传来禀报声:“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哲郡王求见。”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太后和皇帝面上露出喜色。
“宣!快让他进来。”
太后高兴道:“永琮这孩子,今天竟然进宫了。”
皇帝:“他早说封王以后想要进宫来跟您请安,只是前些日子太过匆忙,这不一有时间就来了。”
皇后和顺嫔对视了一眼。
那拉皇后笑了一下,看向门口。她也想知道如今永琮到底出落成什么样子了。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玉色劲装的男孩,虽然只有十岁,但身高抽条的比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都高。他面容秀美温柔,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又亲和、又文雅,微微笑起来,仪态从容又清贵,像是天生的笑面君子。
那拉皇后手指一颤,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茶壶。
太像了、太像了,她失神地看着永琮,就像看到了走进王府主厅的孝贤。无论是当初还是今日,她都是以一副惊震又憎恶的心情看着他们的。
顺嫔看了下皇后大变的面容,又扫了眼刚进来的六阿哥,颇觉好玩地笑了笑。
“永琮给皇阿玛、皇祖母请安。”
太后慈爱地招了招手:“快起来、起来。”
永琮起身。皇帝看着他:“今儿进宫,只是为了请安吗?”
私心里他还是想让儿子多说些好听的话让他开心,可惜今天他是要失望了。
永琮弯腰,拿出一个折子:“回皇阿玛,儿子今天进宫,主要是有事要禀报。”
殿内气氛一时结了冰。
皇帝看着手里的折子,看了看永琮,又看了眼坐在下面的沉璧。
他一言不发地递给了太后。
太后震惊地抬起头来,猛然向顺嫔发难,将折子一把扔过去。
“顺嫔!你可知罪!”
顺嫔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跪下,拿过手边的折子低头看了一眼。
她嗤笑了一声。
皇帝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再也瞒不下去了。
顺嫔脸上的畏惧消失了,她转过眼,笑着对站着的永琮道:“哲郡王比臣妾想得要早慧许多,怪臣妾,竟敢小看了您。没想到最终,臣妾竟然不是败给令妃,而是败给了一位年纪尚幼的皇子。”
永琮没有回他的话,站得笔直,一眼也没有望过来,兴许是觉得她没有什么值得移目的价值。
顺嫔笑着移开了视线。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些活得如草芥一样的人心里有多大的绝望。
那拉皇后看着永琮的侧脸,高鼻和深邃的眼睛,让他的侧脸比微笑着的正脸要寒凉许多。孝贤的儿子和她长得有八分相像,但剩下的两分,终究是遗传了爱新觉罗的寡情和薄凉。
他比他母后心狠,真是个坏消息。
有永琮看着,皇帝根本说不出从轻处理的话。他未尝不明白沉璧的身份有疑点,但他想借此确认令妃的真心,未曾想在最关键的地方被永琮插手破坏了。
可他又极高兴,高兴永琮的敏锐、高兴永琮的果断、高兴永琮会为了亲近的人插手这些事。他对孝贤爱得很深,可也被她纯善的性子弄得很累,如今他们的儿子既有母亲的温柔智慧,又有身为皇子该有的果决和狠厉,不得不说,太好了。
至于顺嫔,他宠爱她本就不是出自全然的真心,便是弃了也无妨。
这时候太监传报令妃来了,他疲惫地挥手示意让她进来。
璎珞来的时候大局已定,她没有说什么,静静听着皇帝裁定顺嫔的命运,只是开口求情留顺嫔一条命。
永琮其实不愿意多掺和这些事,看到现在也觉得够了,便出声要告退,被太后允了。太后本也就不想让他一个阿哥参与进后宫这些腌臜里。
顺嫔被打入冷宫后,皇帝要回御书房,皇后也告退,璎珞随着她走出来。
果真如永琮所想,皇后主动向她求和,并允诺了不对孩子们下手,来获取十二阿哥成长的喘息。
继后看着令妃离开的背影,想着刚才的永琮。
“终成大患啊。”
只是没有办法,永琮已经被皇帝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送出宫去,一旦出了宫门,她的势力就有限了,更遑论宫外还有一个富察家,富察府里还有一个四夫人。
她想动永琮,首先就要和纳兰时春过招。然而,她宁愿在宫里和令妃斗,也不愿意主动招惹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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