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忽然想到了什么,皇后说:“今天令妃还来找本宫,说到了富察家的三夫人,她说是你们两个人联手一起害了孝贤皇后。本宫是不信的,我们姐妹从王府一直到后宫,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再清楚不过了。妹妹那么喜欢孝贤皇后和富察家,又怎么可能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纯妃大笑出来:“有意思吗?辉发那拉淑慎?你明明知道我与富察容音早就貌合神离,当初是你蛊惑我背叛先皇后的,如今却来我面前扮大尾巴狼?”
“本宫没有。”皇后惊讶地站直了身子:“纯妃,你可不要胡说。富察皇后待你不薄,宫里谁不知道你们情同姐妹?六阿哥被你养得那么“活泼”,若不是姐妹情深,本宫真的不懂孝贤对你做了什么,何至于让你恨她至如此?”
纯妃微笑着说:“我就是要看着富察容音众叛亲离。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异心,唯一对她忠心耿耿的魏璎珞又在远处,她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动弹的时候、她清醒过来走去跳楼的时候,心里一定是绝望的吧?当初她如何对我,我也想让她知道被亲近的人背叛的滋味。”
“哎呀呀。”皇后轻叹起来:“纯妃妹妹听上去还是意难平呢。孝贤皇后死后,妹妹近乎被皇上独宠了三年,而后也是盛宠加身,妹妹竟然还是不能对她释怀。这倒是让姐姐疑惑了,妹妹在意的,到底是富察皇后呢,还是姓富察的其他人呢?”
纯妃终于变了脸色。
皇后笑了起来:“妹妹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心里那个人呀。傅恒大人若是知道妹妹这么多年爱惨了他,怕是也要动容。哦,不对,傅恒大人和四夫人情深似海,怕是也容不进第三个人去。哎呀,姐姐一直以为自己就够痴心、够隐忍了,到底还是差了妹妹一点。”
纯妃收起眼中的笑意,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天色转变,窗外乌云聚拢,雷光炸响,照亮她全无血色的面容。
“我知道你今天来做什么,”纯妃说:“你害怕我掰扯到你身上,当年我能一举掌握宫禁,指使动内务府设计长春宫走水,如果没有你暗中帮助,我是不信的。当年你主理后宫,我只涉协领之权,若是再查下去,你也落不着好处。”
“那拉氏,动手吧,我已经等你许久了。”
皇后歪头看着她,慢慢从袖子里扯出一根长长的风筝线:“当年王府里,心思最通透的是妹妹,若非妹妹当初无心争宠,入宫时位份的格局或许便早就变了。姐姐一直很佩服苏妹妹,保持本心,能一直干干净净的。但是妹妹你也让姐姐失望了,既然不爱皇上,又何必要利用他呢?妹妹可知道,你和富察容音想要便可以拥有的东西,是姐姐毕生都在渴望的?”
她动作轻柔地把风筝线套在纯妃的脖子上,笑着问:“妹妹还有最后的话要说吗?”
纯妃的目光转向窗外,眼神迷离了起来,她伸手在唇边比了一下“嘘”,她对皇后说:“傅恒在练剑,你不要出声。”
那拉皇后嘴角笑意加深,她既惊叹又怜悯地低头看着纯妃,手上动作收紧,无声地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纯妃的请求。
脖颈生疼,呼吸已经断断续续,面前的景色已经变成虚影,不过这样也好,傅恒舞剑那天到底是个晴朗的白天,刚才那副电闪雷鸣的雨夜着实让人难以代入当初的情景。纯妃喘了口气,听到自己喉咙发出破旧风箱一样支离破碎的声音,眼前白茫茫一片,然后生出枝叶,天光大亮,她听到自己回着富察容音的话,眼睛却无法从面前那个舞剑的少年身上移开。
她伸出手想去探,那拉皇后在她身后死死拽着一团在她脑后交缠的线,把她牢牢地定在了原地。苏静好挣扎起来,她瞪大了眼,不顾一切往前,却只让脖子上的线越缠越深。
傅恒……不,就差几步……
纯妃眼角忽然落下了眼泪,一滴又一滴,不知道是太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的目光早已呆滞,却执拗地望着前方的方向,探出一只手,不断地攥紧,松开,却再不能往前一步。
幻影中那个穿月白箭袖的少年冲这边笑了笑,对他姐姐说要去换身衣服和别人出去跑马。
旁边的富察容音温柔地答应:“好,注意安全。”
不!不可以!别走!不能走!
纯妃恐慌了起来,她想张口唤住那个已经转身的人,嘴里却涌上血腥味,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她的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泪水汹涌着流下来,忽然停止了挣扎。
她张了张嘴,血ye争先恐后地从嘴里涌出来,她张大了嘴,感受到眼眶里的痛意。
“咚”一声,她的世界失去意识。
纯皇贵妃苏静好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那拉皇后脚下。
她死前是想说话的,但是想不出该说什么,在人生最后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终究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爱的人终究离我越来越远,他跑到我永远触不到的地方。
这是苏静好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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