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声响起,正坐在矮凳子上看电视的赵丽丽立马回过头,“婉婉,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剧都快追完了。”“你的脸好白,又去站了一天?”宛宛扶着门框点了点头。赵丽丽忧虑:“站一天赚不了多少钱,你身体还没好呢,小心晕倒,以后别去了。”她跑去电视柜台边拿了一个快递来拆,将包装袋也撕掉,“我买了一个二手的平板,你不是会画画吗?画画比发传单赚的钱多多了。”“给你。”宛宛慢慢走过去,伸手捧过来,欲言又止。赵丽丽盯着她苍白的脸,抿了抿唇,“才叁百块钱,等你用它赚到钱了再还。要是赚不到,这个平板我就拿来追剧啦。”面前这个女孩在几个月前晕倒在他们小区门口,说是小区也不太准确,其实就是个偏离了市中心老远的城中村,这里的原住民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修建了横七竖八的水泥房,租给他们这些进城打工的穷光蛋,赵丽丽就是其中一个。她晕倒在小区门口时好半天没人理,一个女孩子穿得破烂老旧,光着脚,裸露出来的肌肤没一块好的,面容消瘦憔悴,碰一下好像就会有生命危险,再加上最近晕倒讹人的新闻报道多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扶她给自己惹浑水。后来还是赵丽丽看不过去,给她打了救护车。但让赵丽丽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的遭遇比她想象的还要揪心。她说她无父无母,被人拐卖了逃出来,赵丽丽要帮她报警,她沉默了好久说不用。赵丽丽最终给她垫付了医药费,她实在想不出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还能干什么,没钱没家人没工作,又怯怯懦懦见到谁都害怕,一脸的防备。所以赵丽丽好人做到底,带她去弄了身份证,见她无家可归顺便带她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单间。赵丽丽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自己还心地善良的人了,虽然她只是想找个人替她分担一下房租。宛宛摸着手上的二手平板,半响没出声。“医生说你的药不能断,你每天打零工能赚几个钱?还不够医药费。”赵丽丽看她一眼,撇了一下嘴:“我是不会给你垫付的啊,你这月的房租还没给我呢。”宛宛慢半拍地点了一下头:“你说的对。”画画能赚钱,但也不是谁都能赚钱。刚一开始,宛宛用平板的绘画软件画了几幅画发布到网上,期盼能得到一点点流量和曝光度,吸引人来找她约稿。她对画画达不到热爱的程度,对自己的画技却很有自信。但画发出去了好几天,浏览量一直停留在叁位数,点赞和评论也只是寥寥几个。一个星期过去她只接到了一个单子,稿费两百。她这星期的医药费付不起了。晚上,宛宛吃完了最后一次药,将自己紧紧裹进被窝。灯已经关了,赵丽丽明天一大早还要去nai茶店打工,一般很早睡。黑暗中,宛宛躺在床上看向窗外,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揉不进外面城市的一点灯光,沉静得如一滩死水。她静静听着对面床上赵丽丽熟睡的呼吸声,埋头进被窝小小声咳嗽。半夜,赵丽丽被吵醒了。而她身后的女孩却睡得很熟,嘴里在无意识地喃喃。她知道她在呢喃什么,她在叫哥哥。靠画画积累粉丝量赚钱对于宛宛来说过程太长了,她现在需要钱,没有钱意味着她去不了医院,吃不起那些治疗肺病的昂贵药。她的药已经断了一个星期,咳嗽越来越频繁,呼吸难受得让她眼角溢出泪。有几个瞬间,她以为她会因为呼吸衰竭而死。
一部老旧的智能机被她紧紧握着,宛宛点开了以前她常发布绘画作品的那个社交软件。快叁年过去,账号和密码她不太记得了,试到第叁次才成功登上去。叁年,她的私信箱躺了上千条私信。有问她为什么不更新的,问她能否约稿的。她以前并不在乎这些私信,甚至懒得点开。但现在不一样了,宛宛将那些私信看了半天,然后一一回复了那些找她约稿的信息。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听哥哥的话好好学画画,以前的她完全无法料想被她拿来当作消遣的事有一天会成为她谋生的唯一工具。又一年的冬天来临,春节前夕,这座往常热闹的城市空了一大半,进城务工的工人背上行囊赶回全国各地的家。赵丽丽是个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大,春节这种合家团圆的节日她无处可去,和宛宛窝在小小的出租屋看春节联欢晚会。春节喜气洋洋的氛围感染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宛宛从窗边看着外面的霓虹灯光,耳朵听着从电视机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病态的脸庞露出温暖微笑。她用画画赚来的稿费买了两套厚厚的羽绒大衣,还给赵丽丽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赵婉婉,我可爱死你了!幸好当初我人美心善,将你这个小可怜带回家,不然今年哪有红包领。”赵丽丽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熊抱,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两下,拿着红包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喃喃自语,眼睛发亮。她看起来很兴奋,在孤儿院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收过红包这种东西。每年的春节,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碗里多了几块鸡rou,还有院长买回来分给他们的小蛋糕。两人窝在出租屋里吃了一顿火锅年夜饭,赵丽丽兴致久高不下,拉着宛宛要出去跨年。“我们去大广场那边,今晚有烟花看,好多人,一定很热闹。”赵丽丽一边穿衣服,一边给宛宛套上羽绒服,“快点快点!”“我有点不想去。”“哎呀,没事的,我们就去看一眼,两个小时就回来啦!除夕夜公交车还在运行,赵丽丽拉着她坐在最后面,公交车接近大广场那边时路边的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