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温素同慕容玦面对面坐着。
不知道他还生不生自己的气。
温素的酒醒了大半,可头脑仍旧有些不清醒。
马车帘外翻起尘沙,回乾坤楼的路竟然这么长。
慕容玦还是不说话,他越不说话看起来就越可怕。温素只能将头偏过去假装在看风景,掠过无穷无尽的树海,掠过风沙漫天的羊肠小道,赶车人是个长满白发的老翁,肩背宽厚,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不住的咳嗽,马车并不稳当,她坐在厚厚的木板砌成的马车座上,被晃悠着硌得腰酸背。
很难想象这是慕容王府的马车,装潢并不是很考究,连马车上的锦帘都是一针一线像刚织上去的。但它偏偏缀着一块只有慕容王府人才有的青花灰色令牌。
再晃就要吐了。
温素坐在马车上,用力地拍打着马车内壁,道:“我要下去!我们要走回去!”说罢还不待马车停稳,已经翻身下车,冲着慕容玦伸出手来,对他说:“走,我们走回去。”
“你疯啦?”慕容玦坐在马车里,看神经病似的看她,此时月黑风高,前路虽说不上路途遥远,但两个喝的半是酩酊的醉鬼不论是认起路也好,走起路也好,都远不如坐在马车里,被一匹Jing壮的鬃须高头马驮着来的舒坦。Fαdiαишu.? ò? (fadianwu.com)
“你是万金之躯不乐意走路也是自然,我知道我近些天来都令你讨厌,你放心,等到了潍州,有许多人巴不得伺候你,到时候你就不用跟我吃苦了。嗨,你若是不想走我也不能逼你,可我是坚决不会再坐这辆马车了,我要走回去,你跟不跟我来随你。”她的话说的刺耳,好像反倒生了慕容玦的气。
“你说的什么话!”慕容玦不知所谓,被她一通讥诮讽地有些昏了。今天真是离奇,他叫狗吼叫猫挠,叫人轻薄又被她咬。自个儿还没发作呢,温素倒来倒打一耙。他还只能皱着眉头,快步下了马车跟着已经转身好似随时都要撇下他不管的温素大喊道:“你还真走?!等等我!”
无理辩叁分明明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就对了。”温素嫣然,同他在星斗下并肩走。
慕容玦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好像在训狗。
前方有老伯踟蹰前行,走的吃力,来到慕容玦身旁时一个不注意,已经半跌。幸好抓住了他的衣袖才堪堪站稳。
“年轻人,真谢谢你。”老伯冲着他笑。
还不待慕容玦去扶,温素已经挺身挡在他面前,两手并用,将才站稳的老伯推的老远,比训狗更凶:“滚开!怕死你就滚开!”
温素今晚简直真疯了。
慕容玦怔住,恶人先告状也不是这么个理。
分不清她是在故意佯装生气来令他不好发作,还是见人就要咬、见人就要打。
更疯的还在后头。
扛着草扎,草扎上尽是泥人的卖货郎手里拉着他粉雕玉琢的小女儿迎面走来,还没近了他们的身,她就已经冲上前去拔掉了草扎上的泥人,破口大骂这一对还甚么都没做的父女,道:“我叫你们滚开没有听见!”见小女孩被她哇哇吓哭,温素冷着脸,一脚踢在小女孩的肩膀,险些将她踢出父亲的身侧。
好像但凡见人出现在这条路上,温素便要发疯。
接下来,不论是卖布的挑货郎,还是赶路的小伙计,都被温素骂得狗血淋头,掩头遁走。
“够了够了!”慕容玦拉着温素,攥着她纤瘦的手臂,冲着她吼:“你闹够了没!”说罢没脾气似的,无可奈何道:“我又没说生你的气,你闹这一出算什么?”
温素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好似听见什么笑话,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采,讥笑道:“你生不生气同我有关系?气死了我又不难受。”
他愣愣地望着她,轮到他发愣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温素这般的无理取闹。很快,脑袋冲上一股火,他松开她的手,冷哼着什么话也不说,好似跟她已经无话可说,负手走在路上,再不看她一眼。
莫名其妙,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莫名其妙。从他跟着她去到玉器店开始,从他想对她好开始,就只有温素驯服他的份儿了。好似从今往后,只有温素对他无理取闹的份儿了,
难道我就非得挨你的骂?
慕容玦越想越气,步伐越迈越大。
直走到长路深处,渺茫炊烟消失不见,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迷失了路,身后也不见温素跟来。
有户人家在月下晒梨子。
周围几家住户似是已经睡下了,只有这一家还点着灯。
“年轻人,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老妪半蹲着同自己年富力强的儿子一同替清洗的干干净净的梨子翻面。慕容玦闻着梨子阵阵的清香味儿,却不见半点儿享受,捂着鼻子想吐,他喝了太多酒,又被温素气个半死。
“老人家你的梨子卖不卖,”慕容玦搜遍浑身上下想找到些散碎银子,这样打扮的村户是不会要银票那种需要兑换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