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身下冰冷,体内却泛起空虚的燥热,如虫蚁噬咬、chao水漫延,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昏聩的神智,似要将人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颤抖着的身躯被紧紧禁锢,挣脱不得,只能徒劳地感受冰凉的手如毒蛇一般,贴着裸露的皮肤,不容抗拒地向隐秘处滑去。
“不,不要,师……!”
云落猛地睁开眼,抓着被褥大口喘气,像脱水缺氧的鱼,整个人也如同从水里捞出,一身粘腻的虚汗。
胸口急促起伏,双眼茫然地望着一片昏黑的床顶,片刻后,他缓缓坐起,四下环顾,所处之地是平常的客栈房间,空无一人,冷寂而安全。
浴桶里的水早就放凉了,他褪去衣衫,直接坐了进去。
冷水浸过莹白光洁的身躯,其上没有任何不堪入目的痕迹。刺骨的寒意让人彻底清醒,心跳也渐渐平复。
都已经过去了,除了如附骨之疽的梦魇,他不会再被任何纠缠。
云落抱住双膝,沉默地埋首于水面下,柔顺的黑发如水草一般上下漂浮,肩头耸起,又随着呼吸缓慢地沉下,一动不动,像是睡在了平静的水中。
良久,他从水中起身,睡意已然全无,索性穿好衣服,不再是外门弟子的统一制式,而是寻常的粗布短打。如今他还未筑基,内力堪堪够蒸干长发,随意地用发带束起。
离开天行宗已有半月了,像担心被什么追上似的,他脚步不停,起初没什么盘缠,只能风餐露宿,随后靠替人写字、采药或者猎杀一些低级魔物,才赚得些许银两。
云落坐到桌边,掂着已有些份量的钱袋,其中每一块碎银都来之不易,硬质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让人倍感踏实。
他暗自盘算,等走得再远些,找到一处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地方,置办一间屋舍再加一片田地,不用太大,够他清清静静地安度余生便足矣。
正这般出神筹划着未来,忽然,异样的声响传入耳中,循声看去,紧闭的窗扇一下下震动,似乎有鸟雀的翅膀在外面扑打。
这深夜中怎会有鸟雀?云落顿时警惕,将钱袋搁在一边,伸手拿过倚靠在床头的佩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窗户。
呼啦啦连声巨响,凌乱的鸟羽扑面而来,云落迅速闪身,横剑挡开,而不速之客却灵巧地绕过了他,在房中兜了一圈,转眼又冲出窗外。
他一愣,转头发现房中器具被扑倒不少,定睛一看,刚刚放钱袋的桌面上空空如也。
云落蓦地睁大双眼,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的钱!
再抬眼看窗外,空阔的夜幕下,黑压压的鸟群在不远处树林上方盘旋纠集,发出阵阵嘶鸣,魔气弥散,两边民居似乎都遭到打劫,亮起不少灯火,隐约传来惊叫与怒骂声。
云落一咬牙,攥紧手中剑,提气轻身,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种魔物他前世就知道,如此大规模的聚集却从未见过。幸而危害性不大,等附近门派的修士来清除也赶得及。
云落在林间拔步急行,他现在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提剑行过数里,逐渐靠近鸟群,嘶鸣声不绝于耳,眼前的空地上,金银财物堆起了一座小山,间或有新的物件从天上被抛下,仿佛有浓云在头顶涌动,源源不断地下着金雨,场面诡谲。
云落凝神看眼前这座小山包,心中愕然,这样多的财物,是把十里八乡都洗劫一空了吗?
不对,他忽然有所察觉,神情一凛,连忙后退数步,这不是由金银堆成的,而是下面藏了什么。
为时已晚,脚下的地面隐约撼动,小山摇晃,猝然拔地而起,财物叮铃哐当抖落,一片昏暗中,两团人头大小的鬼火明晃晃地亮起,是一对眼睛。
云落在这摇撼间勉强站稳,喉头发紧,汗毛直立。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量级的魔物?下意识地伸手向腰侧,却忽地僵住。
他现在不是内门弟子,孤身一人,没有传讯符,也没有信号弹,除了手中铁,身无长物。
就在这愣神的瞬间,那巨兽已经发现了他,电光火石间抬爪扑来,云落躲闪不及,被劲风掠倒,撞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咳……”五脏六腑像被拍散了,口中涌上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他猛烈地咳了几声,恍如前世。
刹那间命悬一线,满心迷惘,难道他的背运是刻进魂魄里的,重活一次,这么快就要死在这里?
不可能。
周身疼痛唤人清醒,凝聚到心中,像点燃了一把蓬勃的火,云落咬着牙翻身站起。
巨兽咆哮着袭来,声浪震人,庞然身躯冲倒了不少林木,他拔剑出鞘,腾挪闪避。抵挡几次后,执剑的手震得发麻,身上被乱石断枝划出豁口,不住地渗血。
他当下能力低微,但回眸不远处便是亮着灯火的市井民居,不能再退。
只能奋力一搏。
凝神聚气,默念前世所学的功法,体内不多的灵力被强行调度,手中这柄普通的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