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古怪地问:“你没看到吗?她是蛇人。”
封尧不解道:“蛇人怎么了?”
士兵坦荡地说:“蛇人该杀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封尧蹙眉,“蛇人不是人吗?”
士兵知道封尧是上面派来的人,不敢和他抬杠,只咕哝道:“……蛇人本来就不是人。”
平等对待变异人种,是当今社会从法律和道德上双重认可的准则,封尧为这士兵的态度感到震惊:“你不知道帝国有颁布《人权保障法》吗?歧视变异人种是犯法的,你这样是要上法庭的。”
“出什么事了?”路过的莫尔走来。
士兵行军礼:“报告长官,发现了蛇人。”
封尧:“你的属下在滥杀无辜。”
莫尔听罢没说什么,示意他们先告退,而后向封尧和顾骁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带你们回去。”
封尧认为这件事很严重,不想就这样罢休,顾骁却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朝莫尔那边走。
封尧不明所以,顾骁凑近挨在他的耳边,像是情侣间在絮语的样子,压低声音道:“看不出来吗?这不是个人问题,你和他们较劲是没有用的。”
封尧踌躇:“可是……”
莫尔侧过身,顾骁提醒地轻捏封尧的肩膀,封尧敛去神色,听到莫尔说:“你们刚刚是去修理基站了吧?”
莫尔和他们闲聊:“那座基站塔有些年头了,几天前下了场暴雨,大概是吹坏了,我提交了维修申请,丧尸灾难的原因,一直搁置到现在。”
封尧应付了声,莫尔又问:“联系上军方了吗?”
封尧敷衍道:“还没有。”
封尧明显心不在焉,莫尔打量他片刻,慢条斯理道:“这座基地的建立属于国家机密,我们主要负责军工生产,制造新研发的武器,会涉及到许多军事机密,那些蛇人,全部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封尧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莫尔儒雅道:“他们帮助帝国制造军用武器,知道了国家机密,是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直到现在,封尧才明白,这里名为秘密基地,实际上是座由帝国军方建立、关押蛇人的集中营。
集中营的产生要追溯到旧日社会,封尧曾在书上了解过。敌对阵营的平民被无期限关押,日复一日地做着高强度的工作直到死亡,而这样的关押程序往往是不经过正常法律判决的,换言之,是被统治者默许的。
封尧在研究所长大,被亦慎保护得很好,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很少见过真正的战乱,原本以为集中营只是段令人唏嘘哀叹的历史,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依然在不停地发生。
封尧望着莫尔温和的笑容,顿感寒意刺骨,他沉默了很久,才问:“这里有很多蛇人,都被你们杀了?”
“信号中断,我们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会来。丧尸爆发切断了我们的物资来源,食物是有限的,我们养不下那么多人。”莫尔轻描淡写地说,“再者说,他们也无法离开这里,早死和晚死,没有什么区别。”
封尧未语,嘴唇抿成紧绷的弧度,顾骁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安慰般地捏了两下,问莫尔:“蛇人的尸体运去哪里了?”
“山下的垃圾场。”莫尔指了个大概的方向,正是封尧和顾骁来时的地方,山的Yin面,丧尸聚集处。
莫尔送他们到休息室的楼外,然后离开了。
封尧闷声上楼梯,看上去很低沉,顾骁跟在后面,没有说话,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走到了房门外,封尧开门开到一半,突然说:“我不想帮帝国做事了。”
“这太没有人性了。”封尧觉得帝国的行径十分恶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人权保障法》里说得风光,背地里把人当畜生,蛇人又做错了什么?”
恐怕帝国说着要营救蛇人领导,也只不过是想抓他回去当人质,封尧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区市政府遇到的事,恐怕蛇人的政府也是一丘之貉,他忿忿地说:“帝国这样,蛇人也这样,到头来伤害的不还是普通人吗?”
顾骁听过封尧的宣泄,慢慢说:“封尧,你要清楚一件事,我们不是在帮帝国害人,而是在救人。”
“但是……”封尧话没说出口,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他欲言又止,抬眼看向顾骁。
顾骁侧身靠墙,敛着眉眼专注地望着他:“闹脾气没用,战争的残酷是种根深蒂固的病,改变不了什么的话,就做好该做的。”说罢,他话锋又是一转,“你好好想想,不想当雇佣兵的话,去做别的也可以。我都陪你。”
封尧安静了下来。
顾骁握着他的手,将钥匙拧了半圈,推开房门,轻轻推着封尧,进了房间。
封尧忽而想到了救援路上遇到的幸存者,等待去见妻子的青年,愿意为儿子舍弃生命的母亲……在教堂、广场、办公楼,那么多被丧尸围困的人,虽然属于帝国,却平凡而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