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五一阵莫名,似乎他并未听清自己的提议,不禁又重复一遍:“崔学士,需要坐马车吗?”
“如果沈姑娘愿意唤我云川,我倒是可以听一听沈姑娘的建议。”
一如既往的强硬,虽口口声声生分叫她沈姑娘,言谈间全是熟稔和笃定。
他停下脚步,身后是万家灯火,他的身影垂下来,笼罩着她,也不说话,安静等她唤出那两个字。
沈五一瞬间想明白,崔宏瑾看她的眼神,是野兽看向猎物的志在必得,这种不等的,高高在上的目光让她厌倦,沈家的人,也总是站在高处这般看她,如观蝼蚁。
“崔学士,你想做什么?”
沈文舒有些恼了,一味软化的态度似乎让男人得寸进尺,今日他告诉她表字,这已经是越界了。
动了气儿的女孩子,终于露出些锋芒,她总是低头垂眉,像是干枯的小花,如今目光灼灼,反带出些生气,连眉眼都因这点儿怒气生动明艳起来。
她一生气,崔宏瑾反而高兴起来,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说出的内容也猝然改变:“天色已晚,崔某就不送姑娘回府了。”
沈文舒几乎是逃似的上了马车,身后,是一声轻叹,“女官入宫当值,五年一期,来得及。”
五年,崔宏瑾说得谁,又怎样来得及,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她只想拿回香典,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铺子。母亲的例子还不够发人反省吗?她只有靠自己活下去,她也只能靠自己。
回府后沈文蔷又在门口堵她一回,冷嘲热讽朝阳宫不是个好去处,传言楚国师年纪轻轻就登临国师,修习邪术,好喝人血。
沈五就顺着她的话说,又说楚国师正如姐姐说得那般,还养了条巨蟒,白日里宫殿还要黑灯瞎火,不似常人。
她殷切切拉住沈四的手,语气悚然,像是一入宫就要被生吞活剥。沈文蔷本以为她回府定要炫耀,一听朝阳宫竟如此昏暗恐怖,沈五语气凄凉,恨不能当场暴毙也不去宫中,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怜悯起来。
沈泽交代了几句,只说让她好好当值,也是为家争光,沈文舒点头应了,就这么几句夸奖,让原本关系破冰的沈四再次看沈文舒不顺眼起来。
沈文舒此时提出了那本香典,她低着头,厚重的刘海儿垂下来,只能看到尖尖的下颌,说是入宫当值,还需修习香典上的制香礼仪。
这本书怎么来的,是沈家上下的丑事。沈泽果然没有承认,言说当时搬家丢了,眼神左右躲闪,再不肯看她。
早就料到会有此种结果,沈文舒并未气馁,安安静静行了礼,转身就回了忘月居,留下沈泽与王熙筠面面相觑。
楚鹤轩是个大方的,许她过了崔老夫人寿宴再回宫当值,这日崔府人来人往,沈家三姑娘沈文箫特意请假出宫替崔夫人贺寿,人群中,少女如众星拱月,被围在期间,明媚耀眼。
这是沈文舒头一回见到王熙筠的嫡女,与沈家其他人不同,沈文箫对她态度谦和,一见面就送了一只金簪给她插上,语气里带着长姐关怀幼妹的亲昵。
沈五没有像沈文蔷一般围在嫡姐身边转悠,即使她想,沈四也会想方设法撵她,与那些贵女相互夸奖总是无趣,她带着沉水往崔府角落踱步。
这几日她总是来崔家勤些,崔老夫人拉着她讲一些护发心得,料想老人家年轻时爱美,沈文舒又送了她一些净面香,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
今日崔老夫人寿辰,宾客盈门,她却寻得一所小亭子,将糕点掰成小块儿喂鱼。
“哎,你这样不行,小口谁吃得饱啊?拿大块儿炫它嘴里。”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三十多岁的贵妇,从她手里接过鱼食,用手撑着灌入锦鲤口中。
那只锦鲤奋力咽下糕饼,翻着白眼漂在水面不动了。
“嘶,不成事。”
女人说着,将手中碎屑拍净,对一旁静立的小姑娘道:“沈家姑娘好兴致。”
沈文舒后退两步,并不识得眼前之人,但她还是行礼问安,眼神扫过女人脚上蜀锻绣金番莲小靴,与霍黎卿的鞋子似是同一种材质,心下有了计较。
“国公夫人。”
“哟,小姑娘眼光不错嘛。”
女人大咧咧撩起裙子,坐到亭中石凳上,舒朗摆手:“都是熟人,随便坐。”这话刚说完,她“嘶”的一声,手指摁住额角,眉峰隆作一团。
她身后跟着一位紫衣女使,见主人面色痛苦,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黑色丸药奉上,微风拂过,沈文舒鼻息间闻到一股带着辛辣的苦味儿。
“白蒺藜、当归、郁金、蔓荆子…”沈文舒低声念着,略微抬头,女人手持丸药,正歪着头看她。
“沈家姑娘,是有什么不妥吗?”
沈五后退两步,屈膝福礼:“夫人可是常年百汇xue痛?”
女人与身侧的女使对视两眼,露出微笑:“你怎生晓得?”
沈文舒摇头,淡声道:“这丸药的味道,是治疗活血止痛,小女观夫人神色,唇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