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卫都是跟着沈南冲上过战场的人,一眼便认出这中间谁是带头之人,只将刀往那男子的脖子上一架,这些人便不敢再动手。
沈月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遍体鳞伤的少年像被人遗弃的幼犬一般蜷缩成一团,瘦弱的身子直到她蹲于他身前,还在瑟瑟发抖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前世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今生出现在她的面前却是一次比一次可怜,她难以制止地生出了同情与怜悯。
“你……没事吧?”沈月溪像不敢吓到他一般,比平日还要轻柔地问道。
少年睁开那双透亮的眼睛,月光之下似乎闪过一道光,只是更快地隐入了眼底,他缓缓伸手,将那只一直被他护在身底的荷包如珍宝一般地放入沈月溪的手里。
月白织锦为底,朵朵桃花绽放,正是沈月溪丢了的那只荷包,可惜已被污泥与血渍染脏,底色斑驳了一片。
裴衍洲眼角些许耷拉,似是有些沮丧,干涸着嗓音说道:“我不是故意将它弄脏的。”
“你……是因为这个才与他们打架的……”沈月溪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少年为了拿回这个荷包被打成这样,当着他的面,她说不出“一个荷包而已”这样的话来。
少年轻轻地点点头,挣扎着起身,反倒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多谢沈娘子又救了我一次。”
“沈娘子,此地污浊,你快些离去。”夜风吹起少年破旧的单衣,沈月溪披着厚裘,却是光看着他都觉寒冷。
“……我送你的袄子呢?”沈月溪忍不住问道。
少年低头与她对上,夜光微弱,也足以看清少年的单薄与伤痕,孤苦伶仃,只身一人,在这些凶悍的地痞里又怎么可能保住一件厚实的衣裳?沈月溪只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她再借着月光细细端详着裴衍洲,眼前凄楚的少年除了与那个冷厉的男子有一张相似的脸庞之外,似乎并无其他的交叠之处……
沈月溪低头看向手中那只少年拼命拿回来的荷包,于心不忍地问道:“我们若走了,你呢?”
“除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少年眼神黯淡,一瘸一拐地略过她身旁,朝着破庙内走去,而庙前站着的是方才还在对他拳打脚踢的一群人。
尽管她的侍卫唬住了这些人,可他们人少,不可能将这些地痞乞丐全都抓走,那裴衍洲要怎么办……她一闭眼,似乎就能看到裴衍洲血迹斑斑躺在地上的模样。
沈月溪猛一回头,看着少年即将没入茫茫夜色中的身影,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地问道:“裴衍洲,你可愿来我沈家?”
第十二章
少年转身,褐眸藏于暗夜,竟与这夜色浑然一体,分不清是这天更黑一些,还是他的眸子更暗沉些。
单薄的少年缓缓回到沈月溪的面前,隔着半丈的距离,声音淡淡却又坚定:“我愿跟着沈娘子。”
从破庙走回城隍庙的这段路,是裴衍洲带的路,看似无助的少年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一个火把,将这一路的泥泞照亮。沈月溪这才发现自己追了很远才追到这破庙,她当时一门心思寻人,并未多想,再往回走时,身体娇弱的小娘子便有些吃不消了,走得缓慢。
裴衍洲转头便能见到小娘子一张脸在火把的余光下一片chao红,甚至有些许喘息,他习惯性地将手摩挲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住想要背她的冲动,只在前端默默地等待着她。
待到沈月溪将裴衍洲带回沈府,银月西沉,已是深夜,沈月溪不好意思去打扰沈南冲,她也尚未想好将裴衍洲安置在何处,需得细细思量,只吩咐了下人带裴衍洲先在偏房住下。
第二日清晨,当沈月溪看到自己眼前衣冠整洁、发丝不苟的少年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混有胡人血统的少年,即便长相并非她所偏好的那一类,却也叫沈月溪忍不住夸他一句俊美无俦,尤其是少年的眉眼还带着未及弱冠的柔和,没有往后犀利的迫人之感。
她不禁想起少年那对可爱的梨涡,瞄了瞄在自己面前乖顺的少年,壮着胆子说道:“你笑一下。”
裴衍洲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便对上了小娘子那双期盼的眼眸,他顿了一下,生硬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位于脸颊上的梨涡浅浅浮现,叫他这张硬朗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生动。
沈月溪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情甚好,“我带你去见我阿耶。”
沈府人少,仆婢亦少,规矩便也没有那么多了,平日里膳厅门前并不会候着人,今日却见周伯守在门口。
见沈月溪来了,周伯猛地咳嗽了一声,高声喊道:“阿郎,娘子来了。娘子,可要去去脚底的尘泥?”
“周伯,我从自己的舒雅苑来,哪来的尘泥?”沈月溪狐疑地瞧了一眼周伯,往屋内走去,却是瞧到沈南冲不知道被什么塞满了嘴,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被咽住了。
她连忙上前,端了一杯水给沈南冲,轻拍着他的背,道:“阿耶慢些吃,又无人与您抢食。”
她又瞥了一眼桌上的早膳,稀粥配小菜,清汤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