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心机顾侯
傍晚时分,苍林笔直,幽敛暝色。
远天寒幕带着溟溟雨丝,铺天扬洒下来,落在刚刚萌发新生绿意的树林中,一层一层润shi山间小道,留下两道直直的车轮印,很快又被数十道马蹄印覆盖,片刻后,被雨水濡得再看不出行迹。
一个身披蓑衣的农夫在不远处,正划着溪水冲刷脚上的泥土,听见动响举目望去。
只见烟雨缭绕中,一辆黑黢黢的马车行驶在山间小道上,前后跟着数十个头戴斗笠,身着青色劲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壮汉,斗笠上都有巴掌大的一个红字,像是个镖队。
估摸着是一队护送马车南下的镖队,且是顶顶不好惹的镖队。
个个体壮如牛,衣裳都紧紧地绷住胸口、手臂处粗壮的肌rou,面色狰狞,眉宇凶悍,目光如鹰隼左右扫视,手还时不时往腰间大刀摸一摸。
这一眼望得他腿肚子发软,一下跌坐在了溪旁泥地里,溅了满身泥疙瘩。
壮汉们拱卫其中的黑黢黢马车外表看着不起眼,内里却是豪奢。
一个白衣男子盘坐在绒毯上,身前小条几上一副棋盘,左手方落下一颗白子,右手又捏起一枚黑色棋子。
身旁一圆脸俏丽、鲜灵果儿似的小公子一惊一乍地扰着棋局,一下喊左手君落了下风,一下嗔右手君欺人太甚。
就算被这般相扰,白衣男子还是一派沉静,落子不慌不忙,左右手有来有回地对弈。
不消说,沉稳落子的是顾衍,观棋乱语的假君子是辛越。
先前在船上那一场闹腾辛越是赢了,破天荒地赢了。
虽说顾衍的脸仅在接衣裳的那刻显露了一丝狼狈之色,随后这狼狈敛得很快,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面色连同小山包一起平缓下来,平静地顺着她的意思临时改换路线,平淡得半句二话都无。
但辛越从他微红的耳后根、攥着她发紧的手掌心,这些隐秘之处还是感受到他的难为情,到上了马车,便忍不住逗他。
这等机会实在太难得,得同时赶上顾衍生病、情动、被压在下头、被逗弄,这四者缺了一个,都跟抹牌桌似的,成不了局。
但顾衍方输了一招,此时愈发高深莫测,八风不动。
辛越扰他下棋无果,只好往后头一滚,棕色车壁与米白绒毯在眼前从左往右一掠。
又从右往左一掠。
她被拨了一个转,打了个滚躺回他身旁。
头顶是一大片被烛光映得暖融的白袍,顺着丰伟身形往上,是浓墨刻画一般硬挺的下颌线,凌厉的眉眼。
辛越爬坐起来,一只滚烫烫的大手紧紧扣着她腰侧,她凑过去揶揄道:“小郎君可是舍不得我?”
顾衍没搭理她的话,垂眼看棋局,左手执白子,右手从她腰间往上挪,有意无意搭在她肩头。
辛越嘿嘿一笑,两指捏他下颌:“给本公子笑一个。”
顾衍慢悠悠抬起眼帘,微微歪头,下巴轻抬,极缓极缓地挑起嘴角,眼神带一丝挑衅。
辛越的头顶瞬间没入一道闪电,游蛇一般窜入脊骨,流达肢骸,最后在心头重重一击,又麻又酥。
胡乱丢开手,恶狠狠叮嘱他:“往后不准对旁人这般笑!”
不一会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低喃,“真是要了命了。”
她心里头还在砰砰乱跳,手上热感未散,忽地半跪起来,探手将掌心覆到他额头,还是滚烫一片,再用自己的额抵靠过去,却被一只手按在原地,辛越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带着浓浓鼻音:“别这么近。”
辛越不以为意:“要过病气早过了,你别动让我碰碰。”
说着掰着他肩膀,固执地拿额头去碰他的额,果然不但额头比自己的滚烫许多,鼻息还是一派灼热,像小火炉上煨的汤滚出的热气。
辛越算着时辰,如今该是最难受的时候了,她跪坐着,显得高一些,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头往自己肩上按,口中却温柔道:“是不是很难受?头晕不晕?借你靠靠。”
顾衍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眼里笑意流淌,顺势靠她肩头,哑声,“晕。”
难得褪了玄色衣衫,换上一身白衣的顾衍,面容透着病态的苍白,嘴唇如清淡月华洗过,乌发披散一半,恰恰遮住锋利如刃的下颌,把煞气全掩了。
这样虚弱靠下来的模样,让辛越心中荡起万千豪情,只想划一片山头,将这病弱郎君拐到寨中做压寨夫人。
心中如此激荡,手上越发温柔地拍着他手背:“要不要我唱歌给你听?”
“……”顾衍犹豫了一瞬,“念诗吧。”
“我唱歌也很好听的呀,”辛越暗道他不会挖掘自己的闪光点,“其实好些诗也能唱的你知道不,就书里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虽说少一支篙子,但也挺适合现在。”
“阿越,”顾衍忍不住劝,“想想你看过的戏折子,如今日暮时分,荒山野岭,Yin雨漫天,女子歌声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