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斐睡得太晚,再加上压根没睡好,脸色有些苍白,把昨天被何昊云掐出的淤青衬托得格外明显。不想被别人看见,乔斐掏出粉底ye,对着小镜子仔细抹在脸颊的痕迹上。抹完了又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何必呢。
毕竟一张白纸滴了墨水就再也洗不干净了,而他现在也只能把浑身都染上墨水,假装自己本来就是黑色的。
到了舞团,乔斐三步奔上楼梯,猫着腰溜进练舞厅,站在把杆的最末端,假装自己并未迟到。上午指导训练的韩老师早就结束了热身,现在进行侧踢腿。乔斐深吸一口气,跟上伴奏音乐的节拍。
练舞厅宽敞透亮,西侧有一排落地窗,可以看见楼下的街景,窗户两侧有着白纱窗帘。整个房间以白色为主色调,干净明亮。
城市剧院芭蕾舞团一共有四十六位芭蕾演员,其中有五位首席,担任各种舞剧中的主角。乔斐是在两年前加入的舞团,一直在群舞演员中饰演一些不显眼的小角色。
比起排练时必须演出各种角色的表情和情绪,乔斐其实更喜欢枯燥无味的技术训练。至少这个时候不用假装微笑,他能将脑海全部放空,让身体掌控一切。
上午两个小时的舞蹈课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小时的午休过后是整整一下午的彩排。舞团二楼是练舞厅、健身房和医疗室。一楼则是演员的休息室、化妆间和舞台。
乔斐跟着大家下楼,走到楼梯的一半,才忽然想起来出门时太着急,忘了带午饭。他考虑要不要叫个外卖,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本来也不饿。快要演出的时候,有时神经过于紧张反倒感觉不出饥饿。
乔斐一个人返回到练舞厅,插上耳机,放了一首《天鹅湖》里的第二分曲,在舞厅中央把腿撇开,坐成一字马,将上半身趴在地上闭目养神。
中午的太阳很暖,正好照到乔斐身上。他被晃得睁不开眼,最后干脆闭上眼睛。
那双运动鞋走在练舞厅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乔斐又戴着耳机,直到来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背后有人。
乔斐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对上身后人的一双长腿。
往上看,那人手里拿了个橘子,正伸手想要递给他:“橘子,吃不?”
他两条长腿笔直修长,脚自然分开,呈八字形。裤子好像不太合身,洁白干净的运动鞋上面露出一截骨节明显的脚踝。头发有些长,在脑后随意扎了个小揪揪,还扎歪了,略显俏皮。
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正好落在那人身上,给他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看上去挺年轻的,也就二十多的样子。
他拿着的橘子是那种皮儿特好剥的品种,看着就甜。
乔斐犹豫了一下,没接,有些木讷地看着来人。那人也挺有耐心,就这么站着,眼神温和,嘴角微带着笑意。
“是不是没带吃的?饿着跳舞对身体不好。”
“哦。”乔斐小心接了过来,“谢谢。”
那人点点头,双手插兜,转身走了。
练舞厅门口,罗子文手里拿了个三明治,蹦蹦跳跳跑进来找乔斐,他和那人擦肩而过,好奇地回头打量了他一下。
罗子文坐到乔斐身边,咬了一口他的三明治,含糊地问:“新来的演员?可是现在不招人啊?”
乔斐抛着手里的橘子玩:“不知道。”
“他和你说啥了?”罗子文比乔斐小两岁,不是舞团的正式演员,而是附属舞蹈学院的学生,凭着本事在《吉赛尔》这部舞剧里拿了个小角色。
他也是乔斐在舞团唯一的朋友。
“没说啥,问我吃不吃橘子,还告诉我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罗子文使劲盯着乔斐的手:“我也想吃,他怎么不给我一个?”
乔斐下意识捂紧了自己的橘子。
——
下午的彩排不在二楼的练舞厅,而是在剧院的正式舞台。彩排舞蹈比技术课要累,不到一个小时乔斐就已经出了一身汗,靠在墙边喘气。
他不烦出汗,只是担心脸上的妆花了。
趁着其他演员在排练第二幕,乔斐一个人溜进化妆间,想要在晚上大家都进来化妆之前把妆补好。
他卸了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脸上的手指印不但没有消下去,反而变得更加清晰,那就像是一个烙印,证明他没有自由,永远属于那个恶魔。
乔斐忽然有些厌恶自己。
他跳不了王子,不是因为他瘦弱、胆怯。而是因为他本就不高贵,穿上锦衣华服,套上雪白的紧身裤,也只会像那没有变成王子的小青蛙。
门外传来说话声,有两个人在冲着化妆间走来。乔斐辨认出赵团长那低沉严肃的嗓音,不过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倒是不熟悉。
乔斐连忙在美妆蛋上挤了一坨粉底ye,胡乱往脸上抹着,让自己看上去很忙。
赵团长推开门,似乎没有料到化妆间在这时候会有人,在门口愣了一下才领着身后的人进来。乔斐往镜子里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