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一生都不能再见松松?松松他是皇子啊,更是自己心爱的儿子。一辈子这样痴呆,连亲娘都不认识,就是他的宿命么?
李妙言怜爱地凝望松松,良久才道:“我不离开京城。我在松竹坞待了半辈子,离开那里我活不下去。我要在那里继续修行。”
裴季狸冷笑:“说得像你从前在松竹坞是在修身养性似的。这样的算计,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想出来的。”
李妙言并不因裴季狸的讽刺而羞赧:“就算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有什么资格指摘我?我为亲子不择手段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呢,你敢向他们坦白我和你到底提了什么条件吗?你敢说你当时真的丝毫不动心?”
“胡言乱语,真是疯了!”裴季狸皱眉错开目光,“留你性命已经是过分仁慈,还想谈什么条件。再纠缠不清,莫说是离京,直接流放孤岛,余生连生人也见不到。”
李妙言并不畏惧裴季狸所说,她是一无所有的人了,还有什么怕的,于是坚决不肯退让。
“要么让我回松竹坞,要么我就死在这里。今夜太皇太后还出席夜宴,转眼就音讯全无,天下百姓会怎么想?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你就算以后复位,扣着不孝的罪名,难道能服众能安睡?”
到这般地步,李妙言都不愿说些服软求情的话,依旧是毫不留情地威胁。她对齐胤的厌恶一如对松松的疼爱般恒久。
齐胤闭了闭眼,“京城并不安全。”
“天下都要大乱了,哪里安全?松竹坞是我住惯了的,要是置身其中还不安全,我去异地他乡岂不更是送死?”李妙言冷笑,“说到底,你是没想放过我的。一心让我离开京城,到时候再动手,别死在你眼前,显得你双手干净吧。我早知道——”
“够了!”宋韫听不下去了,“你愿意回松竹坞便回去。那里便是你的囚牢。松松有疼爱他的师父,不必再见你。只要你不再兴风作浪,余生衣食供应不会短缺。生恩偿还至此,也算够了!”
李妙言目光扫视在场众人,前朝这个不男不女的妖孽真是好本事,把齐家人牢牢掌控了,说一不二。但他的短处也很明显:心软。
心软这病会传染,齐胤和裴季狸已经病入膏肓。
此次计划失败,往后要想再从松竹坞出来就难了。但只要松松平安,自己也活着,这并不要紧。
心软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蠢人也是笑不到最后的。
他们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只要松松一生平安,世俗还有什么值得我眷恋的。”李妙言仰头看向雄伟的佛像,语气算是柔和了些许。
宋韫缓舒一口气,看着神情落寞的齐胤:“新年快要到了。我们回家吧。”
齐胤偏头向宋韫怀里:“有韫韫的地方便是家。”
裴季狸轻咳一声。
齐胤补充道:“还有兄长。我们是一家人。”
裴红药听不懂齐胤的话,反正见裴季狸神色在齐胤汪汪叫之后晴朗了许多,觉得应该是好的,便也学着咳嗽一声。
齐胤瞬间眉头紧皱:“朕方才发现后腿肿了一片,定是这厮趁朕假死之际行凶!若不是看在医治公主有功的份上,该拉出去凌迟。功过相抵,别想要什么赏赐了!”
分明是不恰当的情景,宋韫听着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也宽慰许多。
太好了,就算过去受到再多伤痛,也总会放下,人总是往前看越来越好的。
小心眼爱吃醋的齐胤比苦大仇深的委屈小狗可爱多了。
还有大半个时辰就要到新年了,李妙言被裴季狸遣人送回松竹坞,松松和妙缘则由另一队人马护送着离开京城。
出宫已久,宋韫说赶紧回宫,免得横生枝节。齐胤却道:“既然是除夕,当然要团圆。韫韫,我们回家。”
皇宫不就是齐胤从小长大的家吗?宋韫话未出口,对上齐胤虔诚的神情,突然明白,他指的是宋家。
“好。爹娘应该还在守岁,我们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剩菜剩饭填饱肚子,图个年年有余的好意头。”宋韫眼睛有些润。
裴红药突然高声:“我也饿着呢!”
裴季狸一个眼刀飞过去:“寺里厨房有的是食材。给公主的药方也该改进了。医者年年有余,该在医术上。”
眼看着宋韫和齐胤下了山,被裴季狸抓着研制药方的裴红药人生头一次觉得行医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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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府灯火通明,一如宋韫入宫那夜一样。
宋谓然在前厅来回踱步,“怎么还不回来,那个什么裴太监不是说了今夜会过来!送了个什么玩意过来,大过年的添晦气!该来的又不来!”
“未过子时,都是今夜。”焉云深坐在上首圈椅中,语气虽还平稳,但手里端着的茶碗磕碰作响出卖了他其实也同样焦虑。
“今夜阖家团聚,太傅竟是何时姓了宋了!”宋谓然走到前厅门口又气冲冲地折返回去。
上首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