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青州使者除了罗列数据外,还说了大量的溢美之词,也让温晏然慢慢听明白了,后营那边为什么说是奉她的命令。
当初温循等人听她的话去收拾钉螺,为了能充分杀灭这些小动物,直接烧掉了沼泽上的杂草来制造高温,同时为了避免死灰复燃,还挖了沟渠,将沼泽中的积水排空,如此一来,原先只能闲置的地方,自然可以被用来庄稼。
等今年收获的时候,他们又发现了一件事,曾经烧过杂草的地方,庄稼的长势比其它地方更好。
大周早已经开始使用草木灰,只是原先大多是用草木灰来洗衣服,用来种田的反倒不多,温晏然私下研究了一段时日,才意识到症结所在——如今常有的农家肥都是人畜的粪便沤制的,而粪便发酵时呈弱酸性,草木灰则是碱性,两者若是混合在一起使用,反而会导致肥力降低,而南边那块地方,因为要杜绝吸血虫的虫卵四下散播,对各种五谷轮回之物都做了销毁处理,反而凸显出了草木灰本身的效果。
温晏然:“……”
南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系统居然也不提醒她。
温晏然郁郁地想,南边的增产问题她已然无法阻挡,不过眼下开出的荒地都属于官田,她打算将其中一些田地授予平民,并在这些土地上推行摊丁入亩的措施,如此一来,肯定会与当地豪强产生矛盾,再配合上运河的事情,不怕自己引不起南地的反感。
温晏然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后续的工作安排,觉得眼下的情况虽然可以补救,但自己多半又得继续加班了……
殿中的大臣们跟皇帝的感想自然完全不同,粮食增产乃是一件大好事,他们已经从东地的叛乱中体会到了民不聊生的可怖之处,自然希望天下能够继续安稳下去。
坐在宋文述身后的王齐师暗自忖度,觉得陛下实在是天命所归,若非如此,她的运气又怎么会如此之好?
等南边的好消息依次被汇报完后,便轮到了东边。
大战之后容易出现盗匪,不过还未造成太大的祸患,就被师诸和等人派兵招抚了一大半,剩余的顽固份子,也都遭到了他们的无情剿灭。
——师诸和为人谦逊,递上奏表的时候,通常会将许多功劳推让给身边的副将,他之前带兵平叛的时候也常这么做,只是当今天子慧眼如炬,事后总会赐下与他真实功劳相当的奖励。
东地使者一个个上来,终于轮到了承州这边。
使者出列上殿,先行了一礼,才道:“今年叛乱既平,生产重兴,田中之粟亩产近三石……”
话音未落,殿中的惊叹之声便四下响起,显然是许多大臣的心情已经震惊到了难以压抑的地步。
在往年,就算是好年景,东边一亩田也不过能收获两石粟米而已。
“能够增产若此,皆因陛下下令,原价买下东地的马草,又不曾派人征收。”
温晏然听到这里,不由微微扬眉,心中一片雪亮——对方提示到了这份上,她当然反应过来,常见的马草比如紫花苜蓿等都是豆科植物,而豆科植物的根部有根瘤菌,能起到固氮的作用。
农作物需要的肥料大约分为三类,氮肥,钾肥以及磷肥,之前的草木灰就是钾肥,豆科植物则是氮肥,又被称作绿肥。
温晏然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安静地待在御座上,默默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马草生长快,种植粮食之前,提前种一季豆科植物作为肥料,能有效提高粮食的产量,正常情况下应该能提升二三成,如今直接提升五成,也跟东地之前时局太坏,百姓受到影响无法按时耕作有关。
不过无论如何,两地粮食增产了那么多,大周一时半会不会出现大的饥荒。
大殿的角落里,任飞鸿看着天子,在心中赞叹不已。
她品级低,本来没资格上殿,不过朝中许多官吏都知道她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是以今日也特地为任飞鸿在乾元殿内安排了一个席位。
任飞鸿的位置离皇帝并不近,她往御座的方向望去,只觉天子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果然,此事也早在皇帝的计划之中。
她回京之前,曾听东地人说过今年粮食长势不错,当日便忍不住有所怀疑,但又不敢确信,毕竟天子再聪颖,又怎么会连农事都如此了解?直到今日才终于确定下来。
任飞鸿分析得有理有据——若是东地的事情是巧合,那南地的事情又如何解释?两边都是奉天子的命令行事,又都得到了粮食增产的结果,自然绝不可能只是运气。
而且她当日就内迁降卒粮食消耗的问题询问过皇帝,得到的回复是“并不妨事”,假如皇帝不是已经安排妥当,确定两地粮食的产量都会上升,又怎么会毫不在意修建运河的食物消耗?
此前典无恶等人选了承州作为谋反的起始点,自有其缘故,承州良田多,哪怕仅仅是这一块地方增产,除去正常消耗外,便能得到不少余粮,朝中大臣们算明白账后,更是一齐起身,称诵天子英明神武。
温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