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枝没抬眼道:“我二姨娘找过我两回都被回绝了,那是因为我知道魏光禄有罪,就是我答应了,你也不会答应。我爹那人我了解,他不可能是阉党,进出北镇抚司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我如果不专程见他一面替你赔礼,你跟我还不被说成是黑心肝的东西?”
薛邵点点头,“黑心肝,原来你们背地里都这么骂我。”
丁宝枝激将道:“骂你的人多了,好像的确不差姓丁的几个。”
薛邵哼笑了声,低头将拇指探进腰带拽了拽,嫌她系得太松垮。
女人这么系倒罢了,可他是个武吏,绣春刀一挂不就歪了?只得自己复又解了重打。
“换衣服吧,带你去北镇抚司。”
*
正午时分,锦衣卫去丁府带了丁鹏举到北镇抚司问审。
丁宝枝到了就待在薛邵的书房里等着,让方阿宁两头跑着传递消息,得知毛丰主动提审了丁鹏举,还给他茶水招待着,她才松一口气。
毛丰和薛邵不一样,他讲人情世故,如果锦衣卫的职责不是管理诏狱缉拿朝廷要员,而是保家卫国上战场搏杀,那毛丰一定比薛邵更能胜任指挥使的职位,但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犬,自然要以最锐利的爪牙示人。
薛邵这样不通人情让朝廷百官猜不透看不穿的人,才更有敲山震虎的威慑力。
而丁鹏举要类比起来不过是只跑山鸡,平时在山脚吃吃虫子谷子,山顶上哪有他的一席之地。
一只跑山鸡进了北镇抚司,纯是因为昨日大理寺和司礼监带来的那一纸手谕,也难怪薛邵要勃然大怒。
等了一个多时辰,方阿宁敲敲书房门,给丁宝枝带去个好消息。
他说看情势丁鹏举等会儿就能获释回家,没审出什么不对劲,更不必上门搜证。
薛邵在书房看她坐立难安一上午,这会儿桌案边把笔一搁,吩咐方阿宁道:“你去把丁鹏举带过来。”
丁宝枝听罢皱眉看向他。才说他不通人情,这就着急演示上了。
她重对方阿宁道:“方阿宁,你将我爹留一下,我现在出去见他。”
方阿宁应了声跑出去留人。
丁宝枝将消磨时间的话本放回桌上,正要跟出屋去,薛邵站起身道:“我陪你。”
她本想说不必了,但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反而还能让丁鹏举找回点面子,回丁家少跟几个姨娘抱怨几句。
“那你等会儿别当着我爹乱说话。”
薛邵不以为意,“我能乱说什么?”
丁宝枝对他的要求不高,道:“你不叫他爹,也别叫他全名就是了。”
薛邵笑了笑,压低声音提出个大胆的假设。
“你说...我叫他一声爹,他受得住吗?”
丁宝枝本来都两步进了长廊,听他调侃,回头秀眉微蹙瞪了一眼,让他别乱来。
薛邵BBZL让丁宝枝那一眼定在原地,等她转回去了还抱着胳膊没动身,他转转拇指的墨玉扳指,低头一笑跟了上去。
刚才叫他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的某桩趣事。
也是个夏天,在梁国公府,大晚上他端了盆水在院里,别人看不懂他在干什么,只有他低头看到了水盆里的月亮。
她适才转身衣袂翩跹,月白的香云纱跟夜里的云彩似的从他心上溜过去。
他心想,虽然时隔多年,但他总有办法得到他的月亮。
拐过长廊,方阿宁已经带着丁鹏举在廊檐下候着,见丁宝枝朝他走过去,笑得舒展,要不是她入宫五年回家第一天就被‘卖’了,丁宝枝还以为那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欣慰。
“爹。”
“哎宝儿。”丁鹏举转向薛邵颔首,“指挥使。”
薛邵只递给方阿宁一个眼色,将他遣退。
自上次回门,丁宝枝就没再见过丁鹏举,开场她先简短寒暄了几句,铺垫得差不多了这才对丁鹏举道:“爹,你知道的,让你来北镇抚司不是我和薛邵的本意。”
丁鹏举配合地摆摆手,“爹也是吃皇粮的人,知道指挥使这么做都是为了万岁爷和大纾百姓。”他前半句对着丁宝枝,后半句对着薛邵,脑袋一点一点,说得面面俱到。
丁宝枝道:“爹能这么想就好,等会儿我让薛邵叫人送您回去。”
“真周到,你专程来这一趟爹这心里啊,跟喝了蜜一样。”
“是我应该做的。”
丁鹏举与她对着笑,两人都快感到尴尬的时候,他突然道:“也是赶巧了,我本来就想上你那找你。宝儿,是这样,爹有个事得麻烦你和指挥使。”
“...您说。”
丁鹏举收回笑脸,语重心长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二姨娘找过你不止一次,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懂朝堂上的事,不像你,在宫里做到六品,见过大风大浪,明辨事理。”
听他夸到这,丁宝枝已经有些想走了。
丁鹏举突然拔高音量,“宝儿,魏光禄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