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
芸京墨顺着台阶下来,在小亭中间的石桌前坐下,拉起宽袖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腕。
祁铭之放下药箱,隔着丝绢小心搭上了她的腕。
在这一刻谁都没说话。
芸京墨看着自己的手腕,心想这腕子真的是细啊。原身这样的官家小姐,应该多是养在深闺,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的吧。
敢在宴上对一个男人表露心意,得是鼓了多大的勇气?
被当众拒绝,又该受外面的流言背刺多久?
也难怪原书中,父亲病逝后她会孤苦无依,最后潦草收场。
古代孤女已经是很艰难了,若是再背上一个放浪的名声,自然寸步难行。
她并没有犯错,只是运气不好。
芸京墨低眉无奈地想着,即便此刻换了她,身处这个时代,除了依附家世,想办法让父亲避过这场疫病,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不知……祁大夫这里可有退热清瘟的药?”
在祁铭之束袖写药方的时候,芸京墨缓缓开口。
祁铭之疑惑皱眉看了她一眼,且搁了笔,轻声道:“芸小姐现下,并未有起热的症状。”
“是,秋夜里寒凉,我是想着可以备下一些,以备呃……不时之需。”
“嗯,芸小姐思虑周全,恰好我这里有备着,待会一并取给小姐。”
祁铭之抬头时,无意间注意到了她耳根微红,立即低头,起笔继续撰方,手上却把“rou桂”的最后一横拉得歪斜。
“多谢。”
果然抱男主大腿好救命!芸京墨不合时宜地想着。
祁铭之拟好了药方,又低头从药箱里拣出了清瘟去火的常用药包,便道:“如此按方煎服两剂,可药到病除。回春堂近日在拟定购进新药材,在下回去就让人将芸小姐的药送来。”
既思已帮忙收好了药箱,祁铭之后退两步,意欲告辞。
等枳香好不容易找到汀兰水榭的时候,祁铭之早已经完事离开了。
“哎呀,小姐怎么来这边了,让人好找。”枳香小跑过来,“这边风大,小姐还受不得冷风,快些回去吧。”
芸京墨揉着耳朵等她过来:“先别说那么多,你可有什么药膏吗?都什么时候了蚊虫还这么厉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叮的,正痒得难忍,芸京墨伸手抓了两下,还是无济于事。
“水边蚊虫多,小姐快回房用些药吧。”枳香扶起人,才注意到石桌上的两摞包好的药,“这,这是……”
枳香顿时紧张,关切道:“小姐?”
芸京墨光顾着痒了,心不在焉道:“嗯?”
枳香提起药包,却不好细问,只得先陪着芸京墨回栖云小院。
终于给耳根涂上了药,清凉的触感压下了痒意。
芸京墨神清气爽,喝着木香递过来的汤,全身暖烘烘的。
一旁的枳香却有些踌躇。
方才小祁大夫竟然和小姐独处了吗?可有发生什么?
“小姐,您……还好吧?”
估摸着芸京墨这会儿心情不错,枳香小心翼翼开口。
“我好啊。”芸京墨顺着话道,“怎么了?”
见她心情不错,枳香犹豫着不敢提起话头,支吾着转过话,又提起另一件事:“嗯……好啊,正巧今日老爷回来了,之前说回府就带小姐回栗乡小住,小姐也可以开心开心。”
枳香想的简单,栗乡是芸家老宅所在地,芸志行还没出任淮安知府时,芸京墨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回乡小住,除了舒展心情,还可以避开外面这一时的话头。
然而芸京墨心里却咯噔一下。
栗乡这个名字,她该是很熟悉的。
这便是原主走投无路,失去一切后病逝的地方。
而栗乡又是芸家老宅所在地。
所以,那场让她失去所有亲人,最终家破人亡的疫病,便是出自这里吗?
如果真是如此,父亲身为地方父母官,必然义不容辞要赶往最前线。
可是,她在这其中可以做什么呢?
“我去前厅等父亲回来!”
芸京墨放下碗便站起来。
“谁要等我啊?墨儿这么想爹爹?”
芸京墨还没出房门,便听见一个低沉的含着笑的男音从小院中传来。
三两步跨出房门,只见一个院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着一身官服,虽一身风尘,却神采奕奕,正捋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迎出来。
虽说光看面相有七分的不怒自威,但硬是被脸上堆着的笑容冲淡了六分。
“爹……爹爹!”
芸京墨只一迟疑,即亲切唤开,凑至近前。
这份亲近有三分靠刻意,剩下七分的都是被芸志行满脸的慈爱所感化。
芸京墨忽然鼻子一酸,仿佛归巢的鸟儿,没来由地觅到了血浓于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