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折磨他并不康健的身体,也许他真的时日无多了,宁王想着,皇上是位勤政爱民,心怀天下的明君,可是只有善意仁心是成不了一代雄主的,多半就是守成之君,寥寥建树,他日史书上歌颂的只是开创基业的**,豪夺江山的成祖,还有……他略带讥讽的一笑,用指腹揉碎了小小的纸笺,销毁痕迹,背靠着舒适的软垫,享受着车轮滚滚带来的摇晃舒适,前往既定的目的地。
第3章
时值隆冬,京城寒风凛冽,因为有人有意无意的透露了皇上的病情,藩王们达到京畿比往年还早,太子在午门高墙上俯瞰宫城外的京城,东面紧邻宫墙的连片华美楼阁便是京中皇亲国戚的府邸,郑王最先,谷王,辽王,韩王在这两三日奉旨到达京城,各自进入王府,太子始终不改视线方向,仿佛能听见美轮美奂的建筑中传出的雅乐,闻见飘来的珍馔香味,藩王们的府邸鳞次栉比,很难区别某片檐角属于哪座贵邸,更看不到府中藩王们穷尽奢华的享乐,末了,太子闷闷的下了城楼,掌灯的内侍为太子引路,空中飘起了大雪,片刻眼前便是一片洁白,雕花砖地铺就的道路被掩埋不见,太子觉得自己像是坠落到一片未知的领域,除了纯色的白,再分辨不清前路,也看不到荆棘陷阱,就一盏明灯闪耀光芒,自己受其指引,追逐不怠,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此刻已无回头。
大雪后进入了腊月,皇宫极为重视年节,早早开始预备各种事项,除了日常的宫灯外,今年更添置了许多花灯,点缀在太子东宫,岁末也依旧埋首沉沦在国事中的太子,每当夜深时,看一眼满宫流光溢彩,便暂时抛开繁重的奏折文书,任心绪徜徉在诸多回忆和希冀里。
除夕守岁后,弘治十八年正月初一,清晨天还未亮,皇上与太子便早早穿戴衮服,祭拜天地,遥祭先祖,其后于奉天殿正殿接受百官朝贺,鼓乐齐鸣,礼炮不绝,在京所有王公贵族朱姓皇裔,所有朝中要员按身份品级先后进入大殿,对皇帝和太子行最隆重的跪拜之礼。司礼官一一唱诵每个人的姓名身份,殿中自皇帝宝座的丹陛下,郑王,谷王,辽王,韩王,宁王为首,其余皇裔在后,再是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并所有朝中官员,齐齐祝贺皇帝和太子,朱厚照紧挨皇帝宝座,坐在左侧,面前都是高冠上垂下的冕琉,冕琉上穿绣的五色宝石在眼前晃动,遮挡了视线,看不清众人的脸,只能依稀通过身形来辨认来人,在众人齐呼万岁和千岁声中,新的一年开始了。
经过白天繁文缛节能折腾死人的节礼,皇上将朱姓皇族留下共参晚上的家宴,家宴就设在奉天殿的偏殿,京中皇族足有百人,为了显示朱姓一家亲,特别置办了十几圆桌宫宴,所有人按爵位高低,关系远近入座,皇帝和太子特别把四王也邀请到自己的一桌,“对了,宁王呢?”以皇上为首,大家都换过了白日里最隆重的礼服,换上宴会常服,皇上一袭明黄团龙袍无疑是最尊贵的,他一开口,众人噤声,“臣在!”不远处,一个朗声有力的答道,宁王几步来到御前,单膝跪地行礼,“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宁王容貌配上金色发冠,烁金华服,是满座最耀眼的,“来,一起坐太子身边,太子成日里念叨你和他在江南所行,真是对你佩服之至。”
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人群里立刻窃窃私语,目光各异,宁王浑若未见,起身笑道,“多谢皇上恩典,多谢殿下。”内侍将花梨木官椅立刻摆放好,置好杯盘碟盏象牙筷,专候宁王入座,宁王环视了这天下至尊的一桌,特别和郑王对视了一眼,施施然坐在了太子身边,并对太子微微颔首。
太子神色欣喜,特意给宁王斟满了一杯御酒,“皇叔请。”
“谢殿下。”宁王如今实力和势力足可以和这四王中的任意一个抗衡,他志得意满的将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
吃了正月初一的家宴,领了皇帝惯有的赏赐,两日后,几位亲近的藩王再次受邀前往宫中赴宴,宴席设在太子东宫,作为太子的长辈,众都带了礼物前来,太子一一派人接下了各个沉重的锦盒。
夕阳没入天际,华灯初上,东宫明亮如白昼,皇帝上坐,四王和宁王一一落座,环绕太子。
“今日就我们几个兄弟聚聚,大家不要拘束。”皇上兴致甚好,太子也是满面红光,直接站起给众位长辈亲自斟酒。
“皇兄,真是太客气了,”韩王即位藩王时间最长,但性格最为大条,乐呵呵的搭话道,“太子弱冠之年,就有如此能力,日后**九泉之下也能笑醒。”**如果活着,肯定诧异于现在执掌天下的不是昔日皇长孙一脉。
郑王是四王中唯一一个知道太子在江南遇刺的,也知道宁王在江南的部分“功绩”,“皇兄鸿福,太子帝王之姿,更有宁王相助。”
宁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用筷子夹起内侍给自己添置的一片糟熘冬笋,此物时鲜从江浙快马运来,鲜嫩异常,还带有一点清甜,在配上醇厚的御酒,唇齿间都是美味。
“宁王,这一年辛苦你了。”皇上开口,摇举了酒杯,宁王立刻起身,“皇上过誉了,在座诸王都是大明朱姓子孙,也是国之栋梁,为国分忧是臣